当时听到传讯的汝阳王差点被打击的昏厥过去,整个人一个趔趄,仿佛力气被抽干了一般,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颤抖着手过了好半晌,才将元蒙接过。
但是那短短的十几行,不过百余个字而已的元蒙,汝阳王却是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闭上了双眸,而后一个踉跄,倒坐在大椅之上,而在大帐之中,一众元蒙将领的神色亦是低沉,整个大帐之中的气氛压抑至极。
实在是,这从大都传来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了,堂堂的一国之都城,竟然被破坏至此,而自己帝国的皇帝,亦是被人给杀了,而凶手在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敢阻拦,这还是那个兵锋无比的元蒙帝国吗。
更为重要的是元蒙皇帝殁了,再加上大都之中数十名元蒙贵族被杀,元蒙朝廷的上层决策体系,竟然一下子出现了极大的权势空缺,别看元蒙朝廷也任用汉人为官,但是只要有心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那些汉人官员实质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权利,甚至军事大权全部都在大都的那些贵族手中。
如今元蒙掌权的贵族几乎被宋远桥与张无忌等人杀了个精光,一时之间,当真是让整个元蒙朝堂上下出现权利的真空期。
甚至于,以汝阳王对大都那些野心家的了解,这会儿大都搞不好都已经内乱了起来,原先有着元蒙皇帝镇压着,再加上皇宫之内的高手,才将大都之内的野心家震慑,如今元蒙皇帝死了,最后的底牌百损道人也被杀了。
汝阳王一只手死死的按着那封元蒙,整个人的脑袋乱糟糟的,毕竟,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甚至可以说是晴天霹雳,虽然历朝历代当中,也不是没有皇帝被刺杀,但是一般来说就算是最差的情形,也不过就是帝王驾崩而已,但是一个王朝真正运转的还是那些王公大臣们。
为此,只要有着一众元蒙贵族掌握大权,完全可以顺利的推选出一尊新的帝王,渡过元蒙朝廷的低谷时期,但是偏偏遇到了林东来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生冷不忌,皇帝要杀,王公大臣也杀,现在数十名元蒙贵族丢了性命,愣是让元蒙上层空虚,便是帝王的推选都出现了困难。
皇室之中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不少,可以说,每个皇子的背后都有一批既得利益的元蒙贵族在支持,但是如今的关键是,这些支持各个皇子的元蒙贵族一下子都没了,失去了支持的皇子,比一个普通人好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说连一丝权利都没有。
再加上汝阳王在死亡的元蒙贵族名单当中,没有看到七王爷,对于七王爷这个野心家,汝阳王如何不清楚,在皇子们没有成长起来的情况之下,七王爷的实力却是没有多少损失,汝阳王心底不禁担忧。
甚至于,汝阳王还怀疑,林东来等人能这般顺利的刺杀元蒙皇帝,有七王爷的阴谋在其中,为的便是那龙椅。
而在这时,做为汝阳王的长子,王保保这时,咳嗽一声,而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开口说道:“父王,如此大都动乱未平,急需要父王前往坐镇,以震慑宵小之辈。”
说着,王保保带头跪下说道:“还请父王以我元蒙江山社稷为重,帅军返回大都,扶新帝登临帝位。”
这会儿,营帐之中的其他将领也都反应过来了:“是啊,如今皇帝崩殂,一众元蒙贵族又被屠戮,可以说,如今放眼整个元蒙朝廷,也就只有自家的汝阳王大权在握,只要回到大都,那么……”
如今在这大帐之中的都是汝阳王的心腹,而且能混到这般地位,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了王保保的打算。
往日里,还有元蒙皇帝以及那些掌握大权的元蒙贵族制约汝阳王,但是,现在这些人基本上都死了,而没有了这些制约,汝阳王的权势可谓是一下子凌驾于皇权之上。
十万精锐铁骑在手,再加上汝阳王此前奉旨平叛,而被汝阳王整合起来的地方军马,这二者加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万之多。
并且这二三十万的人马,至少有一半以上是牢牢掌握在汝阳王的心腹将领手中,可以说只要汝阳王愿意的话,登高一呼,完全可以率领近三十万大军返回大都,这般实力,扶任何一位皇子登临帝位,恐怕都不过是其一念之间。
“奇货可居,挟天子以令天下!”这般熊熊野心在王保保的心底燃烧着,甚至王保保还有一丝疯狂的欲念:“说不得这是我汝阳王府的机会,日后登临大宝,也未尝不可。”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片将领,汝阳王如何不明白这些,但是汝阳王老谋深算,却是从大都死亡名单当中,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阴谋气息,为此,其皱了皱眉眉头,喝道:“都给我起来,尔等这般,莫非是要逼迫本王做出决断不成。”
“属下等不敢。”汝阳王积威深重,如今一番呵斥,将领们无不惶恐。
汝阳王却是一挥手,而后说道:“都给本王退下,本王要好好思量一下,在做决定。”
一众将领见到汝阳王这般坚决,都默默的退出了大帐,便是王保保也被汝阳王给赶了出去,对于自家的儿子,汝阳王如何不了解,甚至汝阳王自家也未尝没有对那张龙椅动念想,但是汝阳王只要一想到林东来,顿时,便清醒了几分。
揉着额头,汝阳王看着桌案之上的元蒙,此时,仍然是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看到那封信函之后,汝阳王就知道元蒙朝廷基本上算是完了,如果说没有这般的变故的话,那怕只是元蒙皇帝身亡,他都还有那么点信心平定天下动乱,然而,现在林东来直接施行斩首行动,一下子将元蒙上层力量给覆灭了一半以上,而且留下的还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之辈。
这意味着元蒙的上层决策机构,想要再次稳固下来,都不知道要经历多久的明刀暗箭,阴谋算计,勾心斗角,而一个内部不稳固的势力,是不可能长久的。
本身就是日薄西山的元蒙帝国,此时却是真的被林东来一手推进了深渊,再也没有崛起的希望。
“林东来,莫非你是我元蒙帝国的克星不成?”
汝阳王带着无限的愤恨,但是有无限的悲哀的叹息了一声。
在林东来的计划之中,杀了元蒙皇帝,还有一众元蒙贵族,让元蒙朝廷陷入到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只是其中一环,而另外一步,便是要让元蒙彻底陷入内乱,为此,他才会特意留下七王爷这位曾经在大都之内“帮助”自己的一起散播谣言的野心家。
不过,林东来也没有忘记,对于元蒙朝廷来说更为重要,如今可以说是擎天之柱一般的人物--汝阳王。
汝阳王乃是元蒙兵马元蒙帅,执掌数十万兵马,如果说,汝阳王能顺利的挥师返回大都,那么以其实力,完全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平定元蒙朝廷内部的动乱,所以说林东来在离开大都的时候,特意让人给七王爷送了一分情报,其中全部都是汝阳王的军事分布情况。
而林东来相信,只要七王爷对元蒙帝位有念想,他就会知道如何做,只要斩杀了汝阳王,那么不止是数十万大军有可能掌控在手,还能震慑元蒙朝廷当中的其他墙头草。
为此,就在第二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再一次送到了汝阳王的手中,而文书的落款,便是汝阳王的亲妹妹,也是已死的元蒙皇帝的妃子,文书的大意便是让汝阳王立即返回大都,扶持他的孩子称帝。
汝阳王虽然心底不安,对于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么一封文书,感到奇怪,毕竟一七王爷的才智,绝对不可能放任任何一个皇子与妃子找外援的,但是汝阳王确实是架不住手底下的将领,以及自己儿子王保保的催动。
权力动人心啊,汝阳王自己亦是心动了。
保定,作为如今元蒙朝廷的临时国都,随着幸存的一干大臣的入驻,也给这座城池带来了以往所不曾拥有的繁华,勿论如今元蒙朝廷的统治阶层在民间形象如何不堪,但是只要元蒙朝廷还没有灭亡,总会在民间形成一定的向心力,作为国都,人们心中想到的往往便是繁华和安定,哪怕有过大都暴动的先例在前,但是在这逐渐混乱的世道里,一朝之都城,总会吸引许多向往繁华和安定的人。
只是此刻,这座即将有可能成为元蒙朝廷新都城的城池,却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阴霾,一种难言的沉闷弥漫城中,而城中的百姓似乎也感觉到这股难言的沉闷,大都静静地呆在家里,就连往日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此刻也是人影寥寥,清冷的街道之上,甚至能看到不少鸟雀,正肆无忌惮的在青石地面之上蹦蹦跳跳的觅食。
若非还能看到一间间民屋之中那缕缕炊烟,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突然,密集的马蹄声在街道的尽头处响起,街头觅食的鸟雀感受着地面震颤,顿时,被马蹄声惊起,四散飞走。
此时,一队风尘仆仆的元蒙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在清冷的街道之上飞奔而过,而为首之人,赫然是本该在外跟随汝阳王平定叛乱的王保保,以及不知道何时被林东来放走的赵敏。
“妹妹,你看这定都的气氛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王保保策马飞奔,但目光却露出了罕有的凝重,就连他这个莽夫,也能感受到此刻保定城中的诡异,更别说是赵敏了。
定都是元蒙贵族在五天前为保定取得新名号,既然有意将此作为新的王都,保定这个称呼显然已经不再合适。
“嗯。”听到自己兄长的询问,赵敏那有些神游物外的眼神,顿时恢复了几许清明,目光扫过四周之后,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是却没有再多言。
林东来在离开大都之前,却是再次将赵敏给放了,这并不是林东来怕带着赵敏暴露行迹,而是林东来有心再次与赵敏博弈一局,赵敏自己心中亦是清楚林东来的想法,为此,那怕是重获自由,赵敏心底也没有太大的喜悦。
哪怕是此刻,赵敏也无法忘记当日在夕阳之下,山丘之上,那个男人一脸随意而自信的表情,以及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语:“不出三月,我必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希望到时候,郡主莫要再次食言!”
林东来那随意而自信的神态,让赵敏恨得牙痒,同时,在见识过了林东来在大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赵敏心中如何不生出一股警惕。
这些天,赵敏曾在内心里换位思考,若自己是林东来,又要如何做,才能如此自信,能彻底覆灭元蒙。
这五天下来,赵敏殚精竭虑,但是结果却是没有答案。
皇妃的一纸救援诏书,让原本已经在外跟义军的战斗中逐渐占据上风,即将镇压义军的汝阳王与王保保放弃眼前即将取得的胜利果实,火速退回河北,并日夜兼程的返回定都,主持选举新帝的事宜。
这份诏书在赵敏看来有些不可理喻,为此,老谋深算的汝阳王处于对七王爷的堤防,却是没有亲自返回,而是让王保保与赵敏返回定都,为此,两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但赵敏却能从那封救援诏书的字里行间之中,察觉到一丝难言的紧迫和焦急,显然,在定都之内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不过,赵敏反复确认过了文书,其中的各种印记与密文,全部都是汝阳王府独有的,并且笔迹亦是真实的,这才令汝阳王派人前来。
在思索间,赵敏一行人马已经旋风般奔入内城,抵达皇宫之外,皇宫是在原本的校场之上建立起来的,虽然没有了大都皇宫百年积累的奢华,但是却有了以往皇宫所不曾拥有的金戈气息,在经历了那一夜叛乱之后,皇族在选择皇宫地址的时候,下意识的将防御力作为第一考量,为此,才将一座校场生生的改建成了皇宫。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皇宫?”宫墙之上,突然出现大批侍卫,一张张强弓劲弩不由分说的对准了赵敏一行人马。
“混账,我乃扩廓帖木儿,我父王便是……”王保保本就有些暴躁的情绪,立刻被点暴了,正准备大发雷霆斥责,却是被身旁的赵敏拉了一把。
“大哥,情况不对,速退!”赵敏面色凝重的看向城头那密密麻麻的士兵,就算为了增强皇城守卫,但是这些士兵也太多了,而且从这些士兵眼中,赵敏感受到的并不是皇城侍卫应有的戒备,而是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机!
“轰隆隆!!!”
就在此时,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地面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赵敏和王保保面色同时一变,作为马背上的民族,不论男女都会马术,更何况是常年领兵的将领,两人自然轻易地分辨出这是什么声音,那分明是大批骑兵奔行的声音。
但是这里可是未来的都城,什么人敢如此放肆,在这里出动大批骑兵,而到了现在,赵敏如何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形势要比两人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如今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了,周围各条道路都被包围了,前方却是严防死守的皇城,赵敏一行人竟在这瞬间陷入了绝地。
“备战!”王保保虽然是莽夫,但是多年的行军,却是有着军帅该有的冷静,面色变得冷俊,这一刻的他,显示出元蒙军人的雄风,即便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也没有丝毫的胆怯,缓缓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冷眼看向迎面而来的,不知是那方贵族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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