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一直挂在客厅的墙上,房子有多老,它就有多老。
画中是一个黑衣女人。
房子里住的是一个画家,周末,他请朋友们来家里聚会。
朋友们都喝得伶仃大醉,干脆在他家客厅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都发现,女人的衣服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
血一直滴到了他们的头发上,粘糊糊的,还有一股腥味。
所有人都惊慌起来,盯着画哑口无言。
这时,画家端着一个盛满红色水彩的盘子静悄悄地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他每天早晨都会给女人画上一套新衣服,这样她就不会自己出来选了。
时间来到2017年8月6日。
这是一个无比阴沉的早上。
洛凡正在整理着繁复的行囊,准备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去旅游。
桌子上摊开着一本杂志,杂志上有几张彩色大图,都是一幅幅优美的风景,那几张图下写着几行小字——
一个美丽又幽静的世外桃源:溯溪村。
未经战火的洗礼,没有外人的惊扰,这个村庄完美地保存了原始的自然风光和人文习俗,是休闲旅行的最佳选择、当之无愧的心灵驿站。
by编辑:小蜘蛛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手机屏幕“刷”地亮了,显示的名字是“黄青青”。
“喂,青青,有什么事儿吗?”洛凡接起了电话。
“洛凡,你收拾好了吗?”黄青青问。
“基本上吧,我看看啊,换洗的衣服,鞋子,相机,充电器……哦,对了,还有攻略!齐了!”洛凡爽快地说。
“就这些?太简单了吧?”黄青青质疑道。
“你要带多少啊?要是太多了我可不帮你拎。”洛凡说。
“你不给我拎,有人给我拎,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男人吗?追我的人能从俄罗斯排到阿富汗!”
“可不是嘛,追你的人要不就是被西伯利亚冷空气吹过来的,要不就是被炮给嘣过来的。”洛凡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再说,你再说以后我一句话都不会再跟你说了,哼!”说完,黄青青就摔了电话。
洛凡放下手机,继续整理背包。
他想了想,进了卫生间,拿出一双袜子,塞进了背包里。
“这回应该差不多了。”他又仔仔细细地点了一遍背包里的东西,满意地自言自语道。
洛凡是个大四的学生。
黄青青是他的同班同学,两个人的关系向来很好,但好归好,他们都心知肚明,这种好仅限于朋友之间的合拍,绝对不会发展成那种情侣关系,洛凡一向把黄青青当作哥们,而黄青青则将洛凡视为闺蜜。
尽管他们俩都是单身。
洛凡的班上确实有一对落实了的小情侣,男的叫袁浩,女的叫贺子怡。
袁浩是个文质彬彬的男生,平时不声不响,连话都很少说,对于他能追到贺子怡的这个事情,班里几乎没有人不感到惊讶。
两个人的恋情刚一曝光,就成了全年级的大新闻,大概是由于追求贺子怡的公子哥太多了吧。
贺子怡的父亲是教育局的一个小领导,有权有势,手底下不仅管着一些人,还管着远河市里的所有小学、初中、高中。平时,贺子怡还会偶尔碰上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陌生人,死活非要塞给她一堆补品、高级礼盒什么的,求她转交给她爸。
找她爸送礼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为了孩子升学的事情。
面对这些人,她都采取近乎一致的行为——冷眼相对,闭门不理。
可是那些人还是像苍蝇一样地围着她转悠,怎么赶都赶不走。
她几乎对所有人都持一种很高傲的态度,包括对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她都瞧不上眼,因为那些人都是有可能来求她爸办事的人。
奇怪的是,她的傲慢在袁浩的面前却掉到了地上。
袁浩的家庭条件很一般,两个人每次吃完饭,他要主动结账的时候贺子怡就会抢先一步说:这顿饭我先请,下顿轮到你请,怎么样,公平吧?
袁浩一共也没请贺子怡吃过几顿饭。
贺子怡却从来不抱怨,她似乎对袁浩没有一丁点儿的苛求。
爱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不求回报,无论付出多少都甘之如饴。
洛凡就经常打趣袁浩说:“你可真幸福,还没毕业呢,就抱上了大腿,那毕业以后岂不是吃喝不愁了?老大,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带带我啊!”
袁浩就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挪开,用近乎蚊子叫那么大点儿的声音说:“她的是她的,我的是我的,我不会动她一分钱。”
“对对!你不会动她一分钱,你只动她爸的关系。”正说着,洛凡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袁浩脸上那犀利的目光。
其实,洛凡和袁浩两个人的关系,就如同河岸边的两棵树,风吹过来,枝条就会四处飘动、互相交织在一起,风停了,就隔得老远谁都挨不着谁。
贺子怡就是两个人中间的风。
从入学的那一刻起,洛凡就喜欢贺子怡。
他觉得,贺子怡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气质的女孩,只有世界上最帅最爷们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袁浩显然不够格。
他的个子不高,长相一般,要钱没钱,要身材没身材,放在人群中根本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和他不同,洛凡浑身的肌肉块结实饱满,壮得像一头牛。
之所以沮丧,之所以不忿,那是因为他有充足的资本和袁浩争他的女神。
黄青青就常常说他:你脸皮咋那么厚,掉贴给人家都没人要,还装什么呀装。
他从不和黄青青置气,因为压根就没那个必要,黄青青是个没皮没脸的主儿,说什么她都不会往心里去,最多就是做个鬼脸,骂一句:“我呸!”
黄青青的脾气出奇得好,不论谁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往心里去,她从不记仇,也从没想过要和谁结仇,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
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发生那种和闺蜜争男朋友的狗血事件。
忍气吞声的那个人,永远都是她。
大二的时候,她在学生会里认识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对她一见钟情,疯狂发起了攻势,不出一个月,她就招架不住答应了那个男生做他女朋友。
男生信誓旦旦地对她说:“青青,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等毕了业我就娶你!”
黄青青并没指望他给她买化妆品、买衣服、买手机,只是希望他对自己可以始终如一。
这并不是多么奢侈的愿望。
可是,不出三个月,就有一个女生找到了她宿舍,站在门口往他身上泼了一盆凉水,说:“我告诉你,我喜欢奇哥,你给我离他远点儿,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能配得上他嘛!”
当时是深秋,宿舍还没开始供暖,黄青青被冻得直打哆嗦,当天晚上就感冒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缩成一团,越想越委屈,就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
“刚才有一个女生来找我,说他才是你女朋友,让我离你远点儿,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她在电话里说。
“你别听她瞎说,她有病,他来追我吧我不同意,没想到她就找你去了,你可千万别理她,就算她是个精神病,咱们总不能跟着她一块儿犯癔症啊。”
黄青青就信了他的话。
直到有一天,她去图书馆上自习,亲眼看到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图书馆广场搂搂抱抱的,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她没有走过去质问,而是选择默默离开了。
后来她听说,她的男朋友在那个女生面前说了她很多坏话,把她贬低得一文不值,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在她面前,却反过来说那个女生的坏话,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像个下凡的仙女那么美。
说到底,那个男生的一贯手段就是靠在一个女生的面前贬低另一个女生,把眼前的这个哄上天,然后翻云覆雨,四处留情。
黄青青没对他说一个脏字,就和他分手了。
可他却对黄青青依依不舍,抱了一大束玫瑰站在她的宿舍楼下求她原谅。
黄青青心软了,她下了楼想对他说清楚,让他别再缠着自己了,谁知男生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死活不放手,还发誓说,和那个女生真的没有什么。
黄青青就是再傻,也不可能相信他说的话。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不爱你了,咱们还是分开吧,祝你幸福。”
就连对闺蜜,她都没说过泼她冷水的那个女生和她前男友的一句坏话,每次别人替她抱不平,她就会笑着回道:“本来他也不是我的菜啊。”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满满的都是阴森森的恶毒和咬牙切齿的恨。
她跟着外公学过风水,还自己钻研过各种奇门异术,这些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那个抢他男朋友的女生在大三下学期刚刚结束的时候,就出了一场意外,魂归西天了。
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黄青青当属全校最无动于衷的那个人了,听到别人的议论,她只是会随口插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才这么年轻就死了,真可惜!
那天晚上,她居然在梦里“嘿嘿嘿”地笑醒了。
第二天一大早,对面床的那个室友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她:“你昨晚是梦见自己中五百万了吧?笑那么大声,大半夜的,没吓死我!”
黄青青说:“才不是呢,我梦见我中了一千万!”
这次的毕业旅行,就是黄青青提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