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掌,一只洁白如玉。
另一只常年在无稽崖的苦寒之地,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修长强健的筋骨。
这两只手掌的掌心流血,遥遥相对了,竟然产生了一种极为强大的吸力,而这种吸引力,完全无视了两人的修为,硬是把两人扯在了一起……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痴儿,尔等真是,相煎何太急?”
天地煌然起了宏大悠远的叹息,宝玉知道这是什么。
曹植的《七步诗》合情、合景、合理,竟然在武圣时期逼得曹丕不敢杀他,这《七步诗》,也就成了天地亲情的代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和殷无极竟然是那种至亲的血脉?这,完全扭曲了他的三观!
殷无极也呆滞了,只想飞回无稽崖,在那无稽崖顶的至高殿堂上,去质问自己的狼皇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长大了也不再在意,可是,这莫名出来个血脉至亲,竟然还是贾宝玉?
不合常理,不,简直是悖逆了他心底最坚持的大逆!
他殷无极,可是要马踏大周……
“贾宝玉,你和浪青玄不是至亲,那么,咱们的牵扯,就是在父辈上了。”
殷无极好不容易理顺了脑袋,刚理顺,嘴巴就不自觉的张开说话。
宝玉也是半张着嘴,啊啊的,终于梗塞道:“父辈上?难道,我们贾府的老爷,贾政?还是贾赦?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这话一出来,殷无极就觉得眼前发黑,不管是贾政还是贾赦,全都是那种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说白了,是那种在他的感觉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比不上他的那种‘东西’。
里面要有有一个是他的父亲,他甚至想干脆全灭了口,把秘密彻底的隐藏好了。
可是,他殷无极,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兄弟……
雷七是他的生死之交,他看重雷七,胜过千军万马;
浪青玄和他异父同母,当初狼皇下令灭杀大将军满门,点名了浪青玄必死,可是,他还是抗命不遵,放了浪青玄一马;
如今,贾宝玉……
要疯了,殷无极咯嘣咯嘣的转动脑袋,火气没地方出,盯着金钗彩衣娘,恶狠狠的道:“放手!”
金钗彩衣娘坚定的摇头,小公爷还没安全,她就有着自爆妖婴的念头。
殷无极磨了磨变得尖锐的犬牙,冷笑讥讽:“孤是小看了你一次,但是你的鸳鸯蝴蝶短刀,孤可是早就知晓。”
说着,殷无极的指尖银光一闪,竟然是不知道哪种兵器的锋锐,瞬间破碎了金钗彩衣娘的冰刃,也穿透了金钗彩衣娘的身体。
这兵刃极为锋锐也是极为诡异,把金钗彩衣娘所有的妖气运行路线,瞬间给完全困锁!
他从金钗彩衣娘的身边走开,还一直复杂的盯着宝玉。
宝玉也盯着他,对视,视线交织,宛如阴阳两种雷光,在交战,也在交缠。
终于……
“贾宝玉,你给孤回去问个清楚!”
说罢,就是银光一闪。
殷无极收回了压制金钗彩衣娘的不知名的兵刃,整个人,缓缓的往地面隐没。
他下降得很慢,直到鼻子落进泥土的时候,还是带着极为复杂的表情盯着宝玉……
眼看着殷无极彻底的隐没进了大地,宝玉和殷无极对视的视线,也是缓缓的收了回去。
突然,远处有烈火冲霄,宝玉把看向远处天边,那里有成片的云,被火焰映衬成了燃烧的大火一般。
“咳咳,”
宝玉咳嗽了几声,竟然咳出来了一缕带着酒香的火焰。
他的脸色突然苍白,而且,苍白到宛如一张白纸一般……
“不好!”
…
破空飞舟最底下的船舱里,连宝玉都不清楚的地方,有人红着脸庞喝酒。
“老头子还是不放心,不放心呐……”
焦大咕噜噜吞着酒液,从满是烈酒的嘴里竟然还出了声音:“论朝堂上的争斗,宝哥儿是厉害了,可是上个战场,嗯哼,这战场风云诡谲更甚朝堂,各种手段用出来比朝堂还狠,宝哥儿有能耐算计完全吗?”
咕噜,
咕噜,
一口又一口,焦大喝了个痛快。
反正是一直放在船舱准备给将士的犒赏,这酒多的,他可以随便喝。
可是,就在那么打开另一坛子烈酒,仰头吞咽的一瞬间,焦大突然消失,留下个悬空的酒坛,连着烈香的酒液一起崩碎在了甲板上……
真气,如火;
身躯,好像千锤百炼的钢铁一样。
焦大用来赶路的不是进士的道理,而是真气化作烈火刀锋,瞬间斩出一道空隙。
这一道空隙穿越了,就是数十里有余。
谁也想不到一个养马的老仆竟然有如此能耐,更是想不到,焦大还有在宝玉身上种下真气火种的本事,万里范围的话,都能感觉到宝玉的一切异常……
唰!又是一刀。
可是这一次出现的,并不是能破开空间的裂缝,而是两柄缠绕着毒蛇花纹的弯刀,狠狠的搅碎了焦大的真气……
“按照奴家对殷无极的了解,他一定去截杀了贾宝玉,
前辈,天狗一族封山将,扈三娘在此恭候多时了。”
焦大的老脸抖了一抖,四处看去,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山野地。
前面距离宝玉还有三千里,后面距离天狼城也有差不多的距离,那么,这个扈三娘,就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
棘手,眼前的这个背生双翼的女子,是个有着十分能耐算计的可怕人物。
扈三娘的脚下踩着白绒鹿皮短靴,修长有力的腿一直到大腿根部才有了叶甲遮挡,上身没有穿着铠甲,只有两条毒蛇顺着圆润的肩膀滑下,盘成蛇盘,恰好挡住了胸前硕大中央的一点风光。
她手持双刀,互相击打出鏮鏮的火星,妩媚笑道:“也不瞒着前辈,三娘和无极小哥是很亲密的人呢,所以,无极小哥儿要做什么,没人比三娘猜得通透……
前辈,不要上前,奴家只想无极小哥儿斩了贾宝玉,你们大周和无稽崖不闹了,不斗了,我们大荒山,怎么能得到些许便宜呢?
前辈,奴家只想要占些很小的,细微的小便宜而已,不要为难奴家好吗?”
“你这后生女人,口舌便宜已经占了不少。”
焦大瞬间看透了扈三娘的实力,要是以前……
罢了,不提以前,只说现在的话,不用出几分力气,还真冲不破扈三娘的堵截。
他冷哼了一声,枯瘦的手掌凭空一抹,登时有三丈长的巨大刀锋抗上了肩膀。
不对,不是完整的刀锋,这把斩马巨刀竟然是折断的,三丈的长度,只是剩余的不到半截的刀身而已……
“小丫头后生,让开,不然,死!”
焦大站直了身子,一股子血腥气冲霄而起,只是杀气,就吓得扈三娘脸色死白。
“大周开国时,有刀,长七丈,刀出,诛鬼神!”
扈三娘飞快后退,每一步都把大地踩出了十余里方圆的巨大的蛛网裂痕,她连声惊叫:“天火狂舞,血海浮屠?你竟然是……你是刀神焦啸?”
“知道老夫的名号,还不快给老夫滚!”
焦大猛然上前了一步。
这一步吓得扈三娘一阵哆嗦,妩媚的眉眼剧烈纠结,想了好久,竟然,吐出了一个‘不’字。
她上下打量焦大,吞着唾沫,低低的道:“刀神前辈,不瞒您老人家说,您在大荒山的名头比在大周响多了,奴家就是听着您的传说长大,也是因为您的传说,把锁鞭的武器改成了毒蛇双刃。可是……”
扈三娘的脚步半退,双脚不丁不八,摆出了一副搏命的架势:“要是您的全盛时期,奴家绝对不敢阻拦,可是传言说您身受重伤,如此,奴家也敢讨教一回……
刀神前辈,咱们各为其主,奴家斩了您,封山将的名号,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要斩老夫扬名?做你的晋升阶梯?”
焦大仰头大笑,苍白的头发和胡须飞快变得一片赤红,宛如烧山大火,唯独他的双眼,却好像极地的冰山,透出一股命不久矣的寒气。
这不是杀气,而是真正的寒气,扈三娘很敏锐的捕捉到这个,更加兴奋,毒蛇双刃,划出两条漆黑的毒牙大蟒……
杀机四溢,烈火烧山。
只是半个瞬间,扈三娘的身体就燃起冲霄大火,把阳光遮掩,把云彩映红,等到大火熄灭,已经不剩下半点尘灰;
焦大却是扛着断刀,浑身没有半点伤痕。
可是……
焦大颤巍巍的拿出烈酒,牛饮了,却压不下通体熥起的嗖嗖寒气。
他看向宝玉所在的方位,感应了一下,笑了……
“好小子,没事就好,没事,你,没事……”
声音断了,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起,竟然是从焦大的身体里席卷出来的。
漫天的雪花洒落,大雪宛如鹅毛,覆盖了这一片荒野,也覆盖了荒野中间,一个巨大的,森冷寒冰。
焦大在冰封中微笑,保持着一手扛刀,一手饮酒的姿势,可是,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姿势而已。
一代刀神焦啸,独留雪舞飘飘……
…
啪嗒!
两把毒蛇弯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在弯刀的旁边,突兀的出现几人。
领头的那人,黑狐大氅中,蓦然发出锥心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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