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兄,表妹她无意和你为敌!”
西门雪惊叫起来。
他扯过雪千寻的手掌,捏碎雪千寻暗自掐着的纸鸢道:“表妹是在向我求援,她被这些官员裹挟,她是身不由己!”
“这一点,贵宁已经和我讲了,我只想问一件事,那王姑娘,可还是完璧之身?”
“王姑娘?”雪千寻缩在西门雪的身后。
西门雪连忙提醒道:“就是失手打死你家奴的那一家子,送进青衣司的王小姐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
雪千寻连忙惊叫起来,委屈道:“是我的家奴不对,我只是把他们抓了吓唬一下,真的没事,我还派人把那个小姑娘隔开了!”
“如此,甚好。”
宝玉转身离去,浅笑说道:“一百三十一颗脑袋,数清楚了,那么……”他对西门雪勾了勾手指。
“干嘛?”
“当然是去接王小姐一家!”
“这就完了?”西门雪很是纳闷。
宝玉眯了下眼睛,意味深长的道:“怎么?你还想我数个一百三十二不成?”
“不要!”
雪千寻吓得花枝乱颤。
她扯住西门雪挡在自己的前面,想了想,又把赵贵宁扯了去,一起挡着。
“走走走,去青衣司!宝二爷请放心,千寻已经安排妥当了!”
…
安排妥当?
说的好听,但是到了府衙,清远大城的府尹闭门不见,大牢里也是空空如也。
宝玉就觉得不对劲,冷眼看过去,哼了一声,雪千寻就打了哆嗦。
西门雪呢,则是护犊子的展开了胳膊……
“宝玉兄,不知者无罪!这件事,可不会是表妹做的了!”
西门雪大声辩解。
宝玉知道他说的没错,无端端的怪罪雪千寻,还真是没个道理。
但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人,总比对待外人来的亲近……
他盘算起来——论交情,他和方思民是君子之交,和西门雪是合作关系,真个分不出远近。
再加上雪千寻和王小姐都是隔了一层关系,只要雪千寻不刻意针对他,实在犯不着抓着不放。
可是听见雪千寻的名字,他就觉得有股子火气,感觉浑身不怎么舒坦……
“雪千寻,雪千寻,唔……”
宝玉一拍脑袋,“怪不得觉得不舒坦,想起来这个名字,就有一种压迫感。”
他嘀咕了一声,往青衣司的方向走。
西门雪纳闷问道:“我表妹的名字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跟‘雪千裳’太像了。”
宝玉随口丢了一句,雪千寻就委屈的撅起嘴巴。
“我改名……”
她哀哀戚戚,哭哭啼啼。
名字是父母取的,她干嘛平白遭殃?
看到宝玉和善了不少,雪千寻凑趣问道:“宝二爷,那个雪千裳是谁啊?”
“问心宫宫主。”
咯咯~~
雪千寻的喉骨上下抖动,害怕、恐惧、哆嗦——她她她,这是冒犯了问心宫宫主的名讳?
“大表哥,我要改名……”
雪千寻苦涩的道。
西门雪撇撇嘴,再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的名字是雪家老祖宗给取的,谁敢改?”
“老祖宗这是坑重孙女呢。”
“也就你敢这么说,别忘了要是没有这件事,你的资质又不高,凭什么做青衣司司主?又凭什么比那几个混小子还受宠,直接铺上了通往教坊司司主,那种天子近臣的道路?”
闻言,雪千寻不说话了。
倒是宝玉,眼睛略微眯了一眯。
【雪家的老祖宗给取的名字?】
宝玉忍不住笑了,雪家的老祖宗肯定知道雪千裳的名讳,却给重孙女取名雪千寻,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在呢。
想起上次给雪千裳传话的姬无泪,他就觉得其中,真个是意味颇深……
…
青衣司,说白了,就是官府的青楼。
和牡丹苑、姻香楼相比,青衣司只接待达官贵人,而且楼里不允许直接宣/淫,必须出银子买了,才能让犯官、罪民的女眷,从娼籍变成奴籍,也就是各家府上新的婢女。
当然,只要是花了银子并且带回府邸,这些婢女的生死,就完全掌控在府邸主人的手中。
宣/淫,可!
嫁人,可!
杀死,可!
然而释放奴籍,不可!
从娼籍变成奴籍的女眷,必须传承三代,也就是重孙子的那一辈,才有资格脱离奴籍……
“禀告殿下,青衣司的全部青衣都在了。”
环厅的小楼,其中最高的雅座小阁里,一位八尺男儿端正而坐。
他没有坐在杌凳,也没有坐更舒适的宽厚大椅,而是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在自己的膝盖上自然摊放。
这是更为久远,乃至要追溯到武圣天下那个时代的世子礼仪!
“都在了?”
男子紫铜色的大脸极为威武,脸上的线条厚重中又显着十分锐利。
这是个俊朗阳刚的男子,他的阳刚,仿佛千锤百炼的古铜!
声音也有千种威严,只是一句询问,就让青衣司的几个从五品掌司女瑟瑟发抖……
“回禀殿下,都在了,有一人不在,但她没入娼籍,只是暂时存在这里,司主大人吩咐过……”
“司主大人?可笑!”
男子很是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件天理应当的事情。
他随意道:“只要人在青衣司,孤买下了,就是孤的奴,孤要她死,她不得生。带人来,就是那个王家女。”
闻言,几个掌司女同时跪倒,嗑得满脑袋是血,连连求饶。
水勿语也没处置她们的意思,只是吩咐带人,同时,在旁边的地上,轻轻放了一锭银锞子。
青衣司的规矩:罪民女眷价五两。
这个银锞子,不多不少,正是五两的大周官银!
很快的,王小姐就被带来了,娇弱的女子受到连番惊吓,脸上呈现一片惨白。
她看见地上的银锞子,再看摁过自己手印的卖身文书,眼中多了死志。
她只是是深闺少女,些许心思瞒不过水勿语,水勿语也只是笑笑,把银锞子推向前方……
几个掌司女连忙把王小姐往前推。
有人捧了文书,有人研墨,有人执笔,要写下王小姐的卖身契!
这卖身契摁过王小姐的手印,具体的入娼籍的文书都没填写,只要填写上去,再转换奴籍,一切就水到渠成,再无翻转的机会。
可是此时,水勿语突然丢出一把短匕,单看寒光,就是吹毛断发的宝兵!
“你有心中郎君?愿为那人而死?那人,可是贾宝玉?”
王小姐诧异摇头,她听过贾宝玉,诗才过人贾宝玉谁不认识?但是没见过。
“嗯?有趣。”
水勿语摇头笑道:“贾宝玉的人很关注你们王家,却不放出风声护佑,分明是怕树大招风,怕给你们王家惹来麻烦……贾宝玉如此在乎于你,你却不认识贾宝玉,真是有趣。”
他略微抬手,身后就有力士推出两人,一男一女,全都是中年。
王小姐看见来人,哭了声爹娘,抓住锋利短匕,遥遥指着水勿语。
“你死,你的父母可活。”
水勿语淡淡的道。
闻言,王小姐倒转短匕插向心口,毫不停留。
哧啦!
短匕穿透青衣司制式的衣袍,发出渗人的声响,但是插到王小姐心口的时候,却是猛然停顿。
王小姐只觉得有巨锤锤击心口,这锋利的短匕,竟然好像钝到了极致,根本穿插不了皮肉?
“这……”
王小姐诧异看向水勿语。
水勿语没有说话,反而略微弹指,把书写文书的掌司女打的吐血倒飞。
那转换娼籍的文书,也在最后一笔的时候停下。
他把文书招了过来,摊在自己的面前,笔毫也妥当放置文书的旁边,就闭上了眼睛。
什么意思?
几个掌司女全部跪倒,低头不敢揣测。
王小姐诧异了许久,见水勿语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敢开口询问。
倒是水勿语旁边的白氅中年,抬起手来,招呼王小姐退到一边……
“都等着,大殿下来此,可不是想要为难区区青衣。”
“贾雨村,你错了。”
水勿语温温的道。
贾雨村连忙拱手,笑问道:“雨村错在何处?”
“你错在,不了解孤的心思。”
水勿语睁开眼睛,对王小姐含笑点头,“为人子女者,不敢为父母死,则必死无疑;为人兄弟者,不敢为手足死,则千刀万剐。”
他转头看向贾雨村,意味深长的道:“你觉得孤,是应该被千刀万剐呢,还是千刀万剐?”
这一问,可真是诛心了!
贾雨村回答哪一个都一样,都是大不敬之罪,都应该被千刀万剐!
可是贾雨村的笑容不变,温温的回道:“禀告殿下,您身为龙子,自然是刀兵不加于身。您说这个,可是完全站不住道理。”
“好个贾雨村,伶牙利齿,不愧是父皇钦定的人选之一!”
水勿语大笑赞道,然后笑得更加眩灿,拍掌道:“很好,这另外的人选之一,也是到了!”
…
没错,宝玉是到了。
他已经站在了青衣楼的中央大厅,抬起头,恰好看见小阁里的贾雨村,还有贾雨村身边盘膝而坐,却威风如龙的青年男子!
“孤,水勿语。贾宝玉上前回话。”
水勿语的言语出口,中央大厅的地面就自动上升,托着宝玉与他齐平。
西门雪等人,却是留在了下方大厅,要仰视于他……
他含笑道:“父皇赐你见君免跪,孤自然不敢高你一头,你就与孤站着说话,看看此物即好。”
宝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是转为娼籍的文书。
而此时,水勿语拿起笔毫,饱蘸浓墨,在文书的最后一笔上添去。
宝玉的笑容不变,脸色平整,唯独双眸,蓦然隐现寒光。
对此,水勿语盯着他的笑容同样不变,那一笔浓墨添了下去……
啪!
一笔落,文书碎!
水勿语丢掉笔毫,大笑着,身影化作冲天金龙,穿霄而去。
贾雨村上前了几步,递给宝玉一封信函,也跟着化光而走……
“宝玉兄,这……大殿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是来玩的?”
西门雪愕然问道。
宝玉摇了摇头,拆开信封看了看,随手把里面的纸张烧成青烟。
他舔了舔嘴唇,嗤笑道:“谁说他轻易就放过了?我刚才数人头,不也是没立马发作吗?”
闻言,西门雪等人脸色大变。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水勿语真是威风,自带万种威煞,陛下的拿捏人,还有陛下的天威难测他都学了个九成九,是个厉害人物。”
“那我和道衡兄选对了,你估计难受了吧?”
“谁说的?”
宝玉摸了摸下巴,笑道:“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和他对上的是水溶又不是我,我头疼什么?”
“那他……”
“抛媚眼给瞎子,然后让聋子看,无聊!”
宝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喊申哥儿查看万载青木。
他刚才收到了水英光的神念,说他既然到了清远大城,就不用管述职的事情了。
金陵城也属于锦州的治下,就在清远大城的旁边……
“申哥儿,记得探查下明了生死枯荣道理的举人或者进士,咱们去金陵城后,应该不会太忙了。”
“贵宁,清远大城的小城府令和府守备都会空缺出来,你斟酌一下,递个名单上去,用越权奏折递给陛下就好。”
他带着赵贵宁等人找地方喝酒。
酒足饭饱后,直奔金陵大城!
…
据说,大殿下水勿语因为不清楚的事情,被陛下大肆褒奖;
据说,清远大城下属的十三个小城中,有七个小城的总共一百三十一位官员被砍头抄家,罪名是密谋暗害同僚;
据说,贾宝玉掌控了清远大城下属的所有小城,他的圈子里,很快会有二十六位正六品的府令和府守备,把清远大城府尹对下属城池的管辖权利,全部架空!
如果说这些是比较可靠的大动静的话,那么还有很多小事情,在坊间市井流传。
比如大皇子弄走了一百三十一位官员所有的女眷,这些女眷都活不过三个月;
又比如青衣司闹了鬼,有鬼怪大闹青衣司,把所有的青衣都看了个遍……
这就比较香艳了,市井中人都当做笑话来听……
“喂,听说了吗?大皇子弄走了一百多位犯官的女眷,要三个月内全部……你们懂的,就是那种,一直到死。”
“闭嘴!大皇子可是贤王!贤名传天下,岂容尔等小人污蔑?”
市井间起了热闹,转眼又变了风向。
“倒是青衣司的有意思,听说鬼怪大闹青衣司,把所有的青衣挨边看了个遍,连青衣司的司主雪千寻都被看光了!”
“哎这个我听说过,好像上兵伐谋的西门雪都去了,愣是找不到是哪种鬼怪作的乱。”
“哪里是鬼怪啊?听说是个淫/僧,脑袋能当镜子的那种,西门雪大人都去找了贾宝玉贾大人,说要发动一切力量弄死那个淫/僧呢。”
“那淫/僧不是死定了?”
“肯定啊,法道八大家的举人全员出动,宝二爷这边也发了话,等于是法道、王道、中立儒家连着妖族全部出马,那淫/僧活不成!”
淫/僧?
方思民忍不住摸了摸有点发黄的发髻,苦笑不已。
发髻当然是假的,是马鬃做成。
他把发髻放稳了点,小心问道:“这位老丈,宝二爷和青衣司司主的关系不错?”
“倒不是青衣司司主雪千寻,而是西门雪大人。我跟你说,宝二爷和西门雪大人一起处理了地龙翻身的事情,他们两人虽然理念不同,那可是惺惺相惜,都是有功于社稷的,一顶一的天之骄子呢!”
闻言,方思民觉得牙酸、牙疼,心肝脾肺肾都疼。
他回到自己的草庐,发现王家没了人,一打听,原来王小姐被送进了青衣司。
这还了得?他连忙去青衣司救人,每个房间都找,然后……
好吧,撞见了雪千寻沐浴,他敢用枯荣菩萨的脑袋发誓,他什么都没看见!
当然,他也敢用枯荣菩萨的脑袋发誓,这方面,贾宝玉一定会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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