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外面的轰隆声响起,她方才睁开眼,屋里已经被黑暗笼罩了大半,涂抹着军绿色漆的窗子被风刮开,潮湿的水汽朝里弥漫。
肚子的痛感消失了大半,她麻溜起身去把窗子关上,雨下的越发大了,就像是天上被撕开一个口子,数不清的雨水朝人间倒灌。
唐蜜没了睡意。
心里担心着那边到底收的怎么样。
害怕赵江海吊儿郎当的没能谈成,又害怕对方察觉出他们的意图,漫天要价,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等她再回神时,天已经大黑了。
而这雨水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征兆。
“咚咚咚!”
唐蜜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人给拍响了。
她刚刚开口,赵江海的欣喜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唐蜜,是我,快开门,有好消息跟你说!”
唐蜜心跳的飞快,手哆嗦的把门拉开,迎面看到身上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的男人。
“先进来!”
唐蜜拉着人进来,从暖壶给他倒了杯茶,递他手里,“具体情况你跟我说说!”
“我找了老爷子的一个故交,他这边有点门路,我在俄罗斯餐厅订了位置,请的俩人吃饭,中国人嘛,谈生意都习惯在饭桌上解决,那老头灌了我不少酒,喝的我晕晕乎乎时,才跟我说他们最近的废钢铁有点紧俏”
赵江海说了一半,打了个酒嗝,“呵呵,还来蒙我,唐蜜你可说过,每年他们的废弃东西都会拉到上海、鞍山之类的钢铁企业跟冶金公司去支援工业化建设,怎么可能这么快卖出去呢。”
唐蜜愣了一下,自个在车上无意间跟他说的话,没想到这人记的这么牢。
“后来呢?”唐蜜抓着他胳膊,焦急询问。
“无非是想多要个钱呗,他那废钢在那屯着,到时候还得送上海那些地方,路费多少?那也算支出啊,咱们来帮着他消化了,再给他分成,这人还能不应?”
是啊,能用钱来砸下来,这还真不是回事。
“一共有多少?”唐蜜激动的连身上最后一点不舒服也消失不见了。
他比划了个手势。
“十四吨?”她惊喜的捂住了嘴。
“只是废钢铁,听人说那边还有有色金属,凑凑差不多能有二十吨左右”
“真的?”如果说先前那个已经是个不小的刺激,这个更是巨大的刺激重击了她!
“真的!”
唐蜜心慌意乱的喝水平息激动,这边已经有了开门红,剩下的那几个去跑其他种类的,多少估计也会有点收货。
后来证明唐蜜想的差不多,剩下的人虽然没他弄的这么多,但是零散下来,跑了也有小二十吨。
五辆大卡车,这一趟怕是跑不完,还得分两趟来跑。
剩下的三天,每天都在装车,拉货,往回运货,结算资金,这一斤废铁谈好的价格跟唐蜜先前收的价差不多,一斤也就能挣个两分多钱。
她每天严格的按着支出,收入记着账,四五天下来,人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眼中黑眸透亮,整个人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跟以前不同的是,那些卡车司机跟跑销路的人见她跟赵江海这么熟稔,私下都说她是对方相好的。
可赵江海对她的态度变了,不像是以前贫嘴就调戏她,而是多了几分尊重,言谈中,也多了几分赏识。
唐蜜心底知道,越是尊重你,对方才会如此,要是你依旧在人家眼底是个花瓶,他肯定不是这种态度。
来这五天后的晚上,几个人坐在唐蜜屋子里,全都紧紧注视着她的举动。
她在纸上写着算着,安静的屋子内,只听见几个人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废玻璃收购五吨,造纸原料收购七吨,废棉之类的少点有四吨,剩下的杂乱材料收了四吨,咱们这些日子,成效不小,收获挺大!”
唐蜜没把赵江海那小子的成果说出来,怕对大家造成打击。
“哎呦,唐妹子,谁在乎这个啊,我们想听到底咱们这些日子净收益是多少,分成能拿多少!”
急性子的男人忍不住,大声说道。
他这一声似乎是喊出来的,原本屋子里一片寂静,他这个喊声算是打破了安静,剩下几个全都高声附和,“是啊,是啊,妹子你快点说咱们一共挣了多少钱!”
赵江海找来的这些人,多数是他老子厂子里的员工,这次来这帮衬小少爷,也是看在厂长他老子的份上。
原本害怕旷工这么多天,回去肯定得罚钱,当真正的跟这公子哥干事后,他们发现了,原来更挣钱的营生在这呢!
每天跑路子,装车,往回赶,卸货,平均睡眠时间压缩不到五个钟头。
为了啥?
还不是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唐蜜看人起哄也不生气,双手合上账本,笑眯眯道,“一共四十吨,因为这个价格不同,抛去成本,净收入是有一千八,大家各自收入,不用我一一报数,大家都知道了吧?
赵江海满脸酡红,他身上不再是骚包的衣裳,换上了从钢厂借来的工作服,青藏色的衣裳披上身,跟以前他见到的清瘦少爷格格不入!
这会也不顾及形象,胡子拉碴的瘫倒在椅子上,唐蜜喜欢的还是他这样真实的一面。
“大家辛苦了!今个晚上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老毛子的餐厅,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海哥威武啊!”
身后又是一群人的恭维。
唐蜜粗粗的算了一下,这个钱是已经扣除了请客分红后的净利润,要是按着人头分,一个人少说也有两百左右。
五六天的时间,挣了这么多,谁不兴奋?
而且,唐蜜也喜欢这种氛围,一起拼搏,一起奋斗,一起享受着成功的喜悦!
晚上赵江海穿着干净的工装,跟着唐蜜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了俄罗斯风味的餐厅。
唐蜜也如愿以偿,终于吃上了大列巴,鱼子酱,还破天荒的喝了传说中的格瓦斯。
后来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这段记忆还是以最璀璨的样貌,停留在她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