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塘!
向来只有不守妇道与人通奸的女人才会被沉塘!
如今这孩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的娘亲甚至连哺乳都还来不及,他就要被这么残忍地活活淹死?
这是什么天理?楚家怒从心起。他咬紧牙齿,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大步流星地冲了上前。
他挡在他向来敬重的错愕的沈大哥面前:“谁也不准动沈大哥和沈大嫂!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呸!不要脸!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人群中不知谁先啐了一口,见到了抬棺匠犹如见到了曾经死去的亲人,因经历了水灾而深深恐惧的人们彻底被激怒了。
“就是!这抬棺的跟这姓沈的整日称兄道地,现在看来真是物以类聚,是巴不得我们全死光,钱都进了他们口袋吧?”另一个接着往下骂道,这话有些过份了,楚家脸一变。
沈大哥在他身后愧疚地道:“楚兄弟,在这种时候还挺身而出,沈某也不枉与你兄弟一场。你走吧,不需要替我们出头,我们不能连累你...”
今日就算是死,他们一家三口也得死在一块!但万不能害了无辜的楚兄弟。
“沈大哥别说傻话!孩子是无辜的,今日就算是不认识的人生下六指婴孩来,我也照护不误!”楚家坚定地挡在沈大哥面前,不去理会那些越来越难听的闲言闲语。
“楚兄弟...”沈大哥动容,此时此刻不知还该说些什么。
“沈大哥别说了,快进去看下嫂子和孩子,这里我来守着!”楚家道,强打起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面前这群已经被意通道士煽动得越来越激动的人。
“嗯,楚兄弟...麻烦你了!”心里确实担心着妻子和儿子,沈大哥感激地再看一眼他的后脑勺,将他坚毅的挺拔如松的背影映入脑海,转身进了里屋。
...
“这抬棺的那么护着这孩子,该不会是跟沈家那嫂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流言越演越炽,但因为换了抬棺匠守着门,人们却不再轻举妄动。
开玩笑,那可是抬棺匠啊,“八仙”呢。若是哪天一个不高兴,抬自己的家人或抬自己的时候故意把肩膀一歪,直接就把棺材给下了,那他们岂不是死了都不能安生?
“什么会不会,我看分明就是!那孩子八成是他的,不然他怎么那么紧张?”一个大娘恶毒地道。
“真是天杀的!难怪会生出来个怪胎!原来是抬棺匠的?”另一个大娘也恶毒地和着。
“大家听我说!”眼见当前一切全在自己掌控中,意通道士满意地捻了捻胡须。“今日这魔星切不可留!我们冲上去,管他什么“八仙”“九仙”的,不把魔星拿下,我们都得死!”
对!不把魔星拿下,都得死!谁挡在前面,谁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凶手!直接往死里打,就不怕他将来报复了!
人们再次情绪沸腾,像被怪兽吞噬了理智,瞋目切齿地朝着楚家一拥而上。
不管灾星也好魔星也好,谁的孩子更不重要,总之必须死!
...
池净几人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那些凶神恶煞的百姓们抢走。楚家倒在门口,头上鲜血如注,屋内的沈氏夫妇看起来也是经过了一场恶斗,皆奄奄一息。
其实楚家是懂武的,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更何况他只能死守着门口,不能躲不能闪。一开始他还能招架得住这些花拳绣腿,但随着一块砖头的迎面砸来,他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额上慢慢地流下来...
楚家主要的伤口在额上,并没有伤及头骨,她们尚算来得及时。池净迅速地替楚家止住了血,喂了颗普通的补血药丸后将他强行唤醒,终于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搞清了来龙去脉。
一群无知的愚民...池净看着眼前这乌烟瘴气的一切,嘴角缓缓绽开一个嗜血的笑。
意通道士...她其实一直想不通,东离的道士们取道号怎么都要带个通字呢,现在她懂了。这些道士们一再挑战她的底线,先是制造了一场又一场饥荒,接下来又害了秀儿,现在又连她刚罩上的人也敢动...
既然活得那么腻味,那就通通都去死吧...
“何必方。”池净开口唤道,声音虽仍是一贯的平静,但何必方仍听出了她极力压制下来的一丝愤怒。
“姑娘?”何必方原先也被楚家口中所提到的六个手指的孩子吓了一跳,但静下心来一想,水灾的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这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们去把孩子抢回来!”池净终于咬牙道。
事不宜迟,正要转身追上那道士等人,忽见玉瓶惊慌失措地从里屋里跑了出来。“姑娘不好了,里面那位嫂子血崩了!”
...
产后血崩!该死的!
她紧紧皱起了眉,走进里屋去探了探沈氏夫妇的脉。那位沈大哥其实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再加上怒气攻心才导致晕迷不醒。池净也给他喂了一颗普通的补血药丸,便放由他在一旁不管。
真正棘手的是这位沈大嫂。
产妇本就气虚,产时血室正开,寒邪乘虚而入,余血浊液恶露瘀滞。再加上助产不当,产道也有损伤,遂使流血不止...血红而色鲜,血崩无疑...情况很危急!
“玉瓶,你留下来帮我。何必方,你快去拦截住那伙人,千万要把孩子救下来!最起码也要把他们拦住,一定要撑到我过去!”池净沉着地吩咐道。
何必方心知事关重大,立即领命而去。
池净翻了翻布袋,糟了,红色的药丸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完了!
这下可好了,这里既没有血库更没有输血设备,更别提什么氧气罩了...真是落后...她咬了咬唇,忽然感觉脑里有灯泡闪了闪,“叮”一声亮了起来。
有了!
“玉瓶,快去灶头处帮我刮一些锅底灰来!”池净急切地道。
“锅底灰?”玉瓶正要问清刮那东西做甚,但看到池净一脸凝重的模样,便不再细问,直直从床边拿起一只碗便往灶头处走去。
幸得今日沈大嫂临盆,为烧热水才起了火。玉瓶刮下了大半碗锅底灰,这才捧着回来。
将锅底灰放在沈大嫂旁边,此时池净正好拿出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