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本贵妃还是头一回知道,心病是能治的。”舞贵妃轻呷一口茶,转开了话题。
“民间自有能人,贵妃不知道也是常情。”东方零漫不经心地道,也轻轻吹了口茶,慢慢品着。
这是在说她少见多怪?舞贵妃难得地没有恼怒,反倒落落大方应道:“臣妾确实孤陋寡闻。所以今日想要开开眼界呢,不知池姑娘是用什么样的秘方,治好了皇后姐姐的...心病?”
不知是不是故意,那“心病”二字停顿得有些耐人寻味。
皇后的心病,不是失宠是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没人敢点破,抬头赏花的赏花,低头喝酒的喝酒,后宫向来是无硝烟的战争之地,无人敢掺和。
东方零一怔,想起那些一次次治疗中她的怯弱,痛哭,挣扎,恐惧...
“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些药粉罢了,不足为外人道也。”池净抢先道,意象疗法对现在的人来说过于离奇,难保不会有人把这当成邪术看待。因此她每次给皇后治疗都是只留下芳儿一名宫女,其他人包括东方乐在内都是被赶出殿外的,知道详情的人越少越好。
东方零含笑地望着她,附和点头。她同样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发泄出多少心酸苦楚,尤其那个得意忘形的舞贵妃。
“什么样的药粉如此神奇?皇上真的不好奇,不想知道吗?”舞贵妃决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凌紫年话说一半,可是转念一想,这位池姑娘真的没有良方吗?宫中耳目众多,她会不会是与清风谋算着,等出了宫再给凌云服用这种药粉试试?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嘴边的话便转了个方向:“不如,让朕也见识下这神奇的药粉吧。”
...
“此药专治心病,何况所剩无几,配制一份要耗费数年,怎能随意让人服用?”池净一脸为难地道,垂下的眼神有些闪烁。
这是心虚的反应,难道真被自己猜中了?凌紫年危险地眯起了眼:“朕让你试,你便试。”
“并非民女小气不愿展示此药的功效,实在是此药对患心病之人方起作用。皇后娘娘已痊愈,一时之间要再找一个有心病的人...”池净显得更为难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也不无道理。
可她越是遮掩,凌紫年就越想立马鉴定药效。瞥了一眼独自喝闷酒喝了许久却仍不见醉意的凌云,按那人说法,他最迟应该活不过这月,可他如今仍没有倒下。
是他的疑心在作怪吗?总之,他不会让凌云还有半点活下来的机会。但眼前这女子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意拿出药粉来,就是不愿意让他安心!诸多借口,要找什么有心病的人?宫里人那么多,他又怎会知谁还有心病...凌紫年神色一整,想起一个人来。
“舞儿。”凌紫年唤道,语气里极其温柔。
舞贵妃顿时心头莫名地紧缩...她上一次听见皇上这样温柔地讲话的时候,是将冷宫那个妃子与侍卫扔进蛇桶的时候。想起那桶花花绿绿的蛇,舞贵妃舌头有些打结:“皇...皇上...臣妾在...在...”
“朕记得昨日里你提过。”凌紫年关怀备切地道,“你说近日来总是莫名感觉有些难过,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朕也记得皇后也说过同样的话。如今想来,舞儿你也是心病呢。”
东方零低头不语,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像她此刻的心一般荡漾着感伤。原来,皇上他还记得她曾说过的话...
舞贵妃失神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敢相信盛宠中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为试药的工具。
...
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舞贵妃恨意冲天地瞪了池净一眼,看着她从随身带的小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再命人取来一只瓷碗,将小纸包内的药粉倒了一半在碗里,用热水冲开。
凌紫年也在密切地留意着池净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小包药粉,他便能发现此时她的手捧着碗的姿态有几分眼熟。
东方零停留在她身上的则是不安的眼神。池姑娘为了替自己保密,竟撒谎说自己是用了药粉。这可是欺君之罪...
池净感应到了东方零的担忧,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热水放凉至适宜的温度,她捧着碗朝舞贵妃一步一步地走去,在舞贵妃眼里看来,此刻的池净更像地狱走来的鬼罗刹——她搓了搓手臂,却搓不去阵阵冷意。
池净朝贵妃泛开一个比方才的凌紫年更温柔的笑:“舞贵妃,喝下它,你很快就会好的。”
“皇上...”看着那黄黄的药汤,她终于带着惧意向凌紫年发出求饶。
“喝吧,爱妃。”凌紫年像没看到她眼里的哀求道,但终究是陪了自己很长时日的宠妃,于心不忍。所以他特意加了一句说给池净听的:“你若喝下这碗药后有何不测,该陪葬的人,一个不少。”
...
陪葬...
向来无情是帝王。舞贵妃枯涩一笑,也罢,在皇上面前,谅这个姓池的也不敢弄出人命来。带着一股壮士断腕之势,她捏着鼻子喝了几口,便远远地将碗推开。
一刻钟过去了,舞贵妃紧绷的心神松弛了一些。
两刻钟过去了,舞贵妃确定这药粉是真的不会置她于死地。
三刻钟过去了,皇上没有不耐,舞贵妃反而掩嘴打了个呵欠,疲意尽显。
实在是等得乏了,望向池净的眼里终于也不再是警戒:“池姑娘,看来你这药一点作用也没有嘛。”
池净微微一笑,抬眸望进她的眼睛深处。“舞贵妃...你是不是想睡了?”
这药粉作用其实很大,主要是安气宁神,让人疲惫放松。否则舞贵妃这样戒备心深重的人,池净不确定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催眠她。如今这样,刚刚好。
“是的,我想睡了...”舞贵妃又打了个呵欠,意识有些散去。
“贵妃,你现在身在何方呢?”池净问道。因为她放轻了声音,所以其他人也自觉地噤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我现在在皇宫里的宴会大殿,你不知道吧?呵呵,你肯定没去过,你这个土包子。”舞贵妃迷糊着望着池净,神情里三分像睡意,七分像醉意,甚至忘了自称贵妃。
“贵妃,你还想说什么,全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会好多了。”池净放柔了声音道,同时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
“我还想说什么?呵呵。”舞贵妃像是突然清醒,神情变得高傲起来。她一一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突然伸出一根青葱玉指,直直指向了最上方的九五至尊——凌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