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庚看不见阴影中那个人的脸,心里已经猜到可能是赵刚,摸起手电筒磕了两下,也没亮起来,估计刚才打斗的时候摔坏了。
毛旺旺艰难地爬了过来,向阴影看了一眼,神色慌张道:“那只最凶的,终于出来啦!”
韩庚感觉越来越使不上劲,制服和衬衫湿乎乎地黏在身上,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心脏因供血不足而越跳越快,正是头脑发昏的时刻,远方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雨做的云,遮住了老宅的上空,也遮在了韩庚几人的头顶上。
刹那之间,风起云涌。
韩庚只觉得这片乌云来得邪门,那么大一片天,县里其他地方星光闪烁,偏偏就他们几个人头顶上乌云翻滚,难不成这天也要闹鬼?
毛旺旺失声大叫:“遭啦,快到子时了,那只千魂魈要夺舍啦!”
一道闪电伴着他的话音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从云间张牙舞爪一路奔下,声势极为恐怖,人人都感觉那道闪电似要劈在自己的头上,只不过在半空中就被避雷塔吸走了。
院子里刹时一亮,韩庚借着亮光才看清了不远处,那个人影赫然正是赵刚。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风也呼呼地刮了起来,槐树下的五面小旗猎猎作响,骨灰撒成的阵法正在被风吹散,吹成了白毛风,呼呼地往天上刮。
赵刚似乎很惧怕槐树下的骨灰,眼看撒成圈的骨灰就要消失了,他像是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一点一点地向张瑶移动脚步。
回过神来韩庚揪住毛旺旺的衣领,拿手指着赵刚,急问:“就让他这么走过去,那张瑶怎么办?”
毛旺旺的七星钉才插了一半,喊道:“你还有力气的话,就不要让它靠近那座阵法!”
精神一震,韩庚爬起来几步就扑过去抱住赵刚的双腿,就感觉自己像个梨一样,反被赵刚拖着前行。
情急之下,韩庚两枪打在赵刚的膝盖上,打得他站不起来,但赵刚依然执着地爬向张瑶。
张瑶的衣襟秀发随风飞舞,睫毛微微抖动,仿佛快要醒了,缓缓睁开眼眸,看到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就觉得这里有些阴森可怖。
下一刻,她就看见爬过来的赵刚,后面还拖带着姐夫,两个人纠缠在一起,那形象简直就是日本恐怖片里的人体蜈蚣。
张瑶害怕得大声叫喊,随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不停地哀求说:“走开走开,别过来……”
“姐夫……”
韩庚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再阻止赵刚,而张瑶每一声叫喊却都叩击着他的心弦,让他不能放弃。
但他终究是累了,筋疲力尽地松开手。
佛说刹那即是永恒,须臾也只是一瞬间,仿佛时间的河流凝滞了一个轮回那样漫长。
“姐夫,救我……”
韩庚的世界一片漆黑,张瑶的哭喊声显得轻飘飘的,手表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耳边跳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那是什么?
他一点一点困倦地睁开眼眸,突然间,天空闪光,但转眼间又恢复了黑暗,紧接着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响,快要震碎人的心魄……
原来,那是雷电……
电闪雷鸣中,闪电摆动着身躯撕裂苍芎夜幕,在昙花一现间,韩庚眼看着手表秒针正在接近零点……
毛旺旺正狠狠地把一根七星钉插在男子身上,伴随着忽明忽暗的闪电,他的脸被印得分外扭曲,嘴里还大声地咒骂着什么……
不远处是胡姗姗恬静的面容,像个吃了毒苹果的睡美人,右手还紧紧地攥一只人皮高跟鞋,那只鞋上面居然有个大窟窿……
韩庚恍然间想起,那个大窟窿似乎是在殡仪馆三楼的档案室里,被自己一枪打出来的,当时还打掉了里面的骨灰……
他目光迷离地盯着那个窟窿,隐约间看见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露出一截灰白色的尖……
舍利子!
韩庚眸光一震,随即会意,刚才那颗舍利子正好掉进了人皮高跟鞋里面,难怪姗姗找了好久。
……
这时赵刚距离张瑶只要一步之遥了,突然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了赵刚身上,火花四溅中发出‘赫赫’的声音,仿佛老天也愤怒了,对这只千魂魈的恶行天打雷劈。
但见赵刚脸上皮肉裂开口子,浑身冒着白烟,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道,却依然那么执着地伸出干巴巴的手掌,抓着张瑶的腿爬到了她眼前。
张瑶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尤其看到赵刚恐怖的面容上,绽放出的诡异笑容近在咫尺,全身都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冒着凉气,本能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喊着‘姐夫’。
那一刻,两个人脸对着脸,瞳孔对着瞳孔,雷鸣电闪描绘着身不由己的宿命,让整个夜晚迅速土崩瓦解。
张瑶睁大眼睛,瞳孔细细溃动,模糊的白色光点重叠着另一双眸子,有一种绝望正在撕裂灵魂。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庚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鞋里面掏出舍利子,晃晃悠悠地从赵刚身后站了起来。
就在赵刚张大嘴巴对着张瑶的同时,韩庚从后面一把将舍利子塞了进去,然后用枪抵着赵刚的太阳穴,嘿地笑了一声,一枪击毙目标。
张瑶怔怔地看着姐夫,只见他身子摇晃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粗话“马勒戈壁的瘪犊子玩意!”
韩庚一松手,赵刚的脑袋就摔在了张瑶腿上,枪口处一股一股地冒出血浆,带着滚烫的温度渗透了牛仔裤。
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韩庚刚伸出手去解张瑶的绳子,就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
仿佛所有的声音都离韩庚远去了,只有头顶一道道横飞的闪光,却像一条条金龙在夜空里张牙舞爪,把黑暗的天空撞得七零八落,残缺不齐。
天空中雨点一滴两滴的落了下来,冰冰凉凉的。
韩庚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在意识即将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他分明看见,张瑶左眼竟分裂出两个瞳,很快又变成一个瞳,那么诡异。
“别、别过来、午夜凶铃……”
张瑶在左眼变异的一瞬间,从嗓子里咕噜出来这么一句话,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白眼一翻,就没了知觉。
闪电稍纵即逝,韩庚和张瑶同时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
狂风呼啸的宅院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子时癸雨啊,冲你个丁火肺,哈哈哈哈哈……”
而此时韩庚手表显示的时间,刚好是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