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是中国饮食文化的一大特色,与当地的繁荣发达或者贫穷落后全无关系,有中国人的地方,自然就有大排档。
在一条热闹的夜市中,整条街都是聚成堆的小吃摊,一溜排开去,每一个摊点在最显眼的地方竖着火光熊熊的锅灶。
韩庚之所以带着胡姗姗来吃宵夜,一来是因为莲方的那句警示,二来是餐馆里的饭菜被毛旺旺那通口水一喷,挺倒人胃口的。
他自己倒没什么,可胡姗姗毕竟是女孩子,跟着自己忙了一天,作为领导应该多照顾一下。
二人好容不易找到了一处方便的车位,韩庚将车锁好,拿手向前方一指:“前面有一家羊肉烧烤,老板是内蒙古的人,手艺很正宗。”
胡姗姗饿得饥肠辘辘,跟着他加快了脚步,刚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刹那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胡姗姗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韩庚哈哈大笑着,两人发足狂奔。
大排档里面就餐的人本来不多,外面这暴雨一下,很多路人也躲了进来,把老板乐得脸上全是牙。
韩庚在靠近灶台的地方捡了位置坐下,脱下湿漉漉的上衣,拿手拧出一摊水来,随后挂在身后的椅子上,冲老板喊道:“格日勒,二十个羊肉串,十五个牛板筋,两个羊蹄子,两碗混沌,快点啊!”
格日勒答应一声:“好嘞!”
韩庚看看浑身湿漉漉的胡姗姗,轻声道:“车里不是有件旗袍吗?一会儿把湿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
胡姗姗抬手理了理贴在脸颊的秀发,心里暖暖的,小声道:“韩队,你人真好,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老倌,那就好喽!”
韩庚虽然不清楚“老倌”在四川方言中是怎样的称呼,但是从胡姗姗含情脉脉的眸子里,他也猜出了大概。
这小丫头,看样子是对自己动心了。
他淡淡笑了笑,脸上却没有表现什么,只是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姗姗啊,一会儿还得让你陪我去趟医院,看看你嫂子!”
胡姗姗嘴角勾起一抹失落的微笑,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自然能体会这句话的深意,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韩庚开打一瓶啤酒,笑着说:“喝点酒,暖暖身子。”
胡姗姗忙摇头,悄声道:“韩队,我是喝不了酒的。”
“能喝多少喝多少,没关系的。”
韩庚给她倒了一杯,剩下的大半瓶索性也不用杯子了,对着瓶口就灌下去一半,喝酒的样子十分豪迈。
胡姗姗见状,又不禁一阵怦然心动,小声问:“韩队,嫂子得的啥子病啊?”
韩庚却是没有说话,眼角余光一直盯在外面倾斜的雨丝,想着张沐然的病情,一时间已经忘了神,根本没留意到胡姗姗刚才的讲话,直到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韩队?”
他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胡姗姗又问了一遍同样的话,韩庚叹气道:“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我现在没敢告诉家里人!”
胡姗姗语重心长道:“这种事情,啷个瞒得住啊?”
韩庚一时心乱如麻,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结账后见外面依旧是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二人又冒着雨向车子跑去,原本就湿漉漉的身子,这下又被淋了个透心凉。
韩庚担心胡姗姗淋雨生病,就走到车外面自己淋着雨,让她在车里换好了那身旗袍,才落汤鸡似的钻回了车里。
胡姗姗心里一阵心疼,把自己刚换下来的警服递给过去,柔声道:“韩队,擦擦脸吧!”
韩庚看着她婀娜的少女身段,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颊,两条腿白皙得像玉似的,饶是他竭力克制,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急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去看身旁娇嫩的少女。
“谢谢!”
他接过那件警服,擦了把脸上的雨珠,一想到妻子还并在医院里,自己却有心思惦记别的女人,登时感到一阵羞愧,懊恼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胡姗姗吓了一跳,吃惊道:“韩队,你这是做啥子?”
韩庚愣了愣,也会给自己找理由,就用手使劲搓了搓脸颊,打了个哈哈:“我脸皮紧!”
他也不理会一脸懵逼的胡姗姗,掏出一根烟,信手将车子发动,拔出点烟器把烟点燃,静静地抽了起来。
此时窗外的雷声轰鸣,震得人耳朵阵阵发麻。
韩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莲方的警示,就把手铐拿了出来,拉住胡姗姗的手腕说:“为了安全起见,不介意吧?”
胡姗姗登时脸颊一红,抿着小嘴,羞涩地点了点头。
韩庚把自己的右手和她的左手拷在一起,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撩妹的嫌疑,用力甩了甩头,随即将警车向医院开去。
黑沉沉的夜色看不到月亮与星星,夜空中没有一丝的光亮。
医院的住院部离得停车场相对较远,好在车里还有一把雨伞,但是外面的雨下得实在太大,一把伞根本顾不了两个人,韩庚索性把伞顶在了胡姗姗头上。
两人失魂落魄地走在滂湃的大雨中,眼看就快要到楼下了,韩庚却忽然脚下一绊,慢了一步,已经和胡姗姗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但就在这时,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力骤然出现,韩庚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寒,他本能地一把将前面的胡姗姗拉进了怀里。
下一刻,一片阴影向两人笼罩了下来。
一个护士像是灌满血和肉的破旧娃娃一般,被人从高处随意抛下,笨重地划过一道弧线,以怪异的姿势伸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物体坠地的声音。
正好落在两人身前一米不到的地方,嘴里流出大口的鲜血。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韩庚和胡姗姗都呆在了原地。
而此时,住院部的大楼许多窗户还亮着灯,有个熊孩子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指着下面水泥地上的尸体,嘻嘻地笑着。
门口的保安飞奔过来,忽然瞪大眼睛,惊慌地惨叫着,大声地喊叫医生。
韩庚惊魂未定地望向楼顶,借着天空中一道道扭曲的闪电,看清了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仿佛黑暗中藏着一个影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在这片刻之间,诡异再起。
护士竟然站了起来,对着胡姗姗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随即噗通倒地,吓得胡姗姗扔掉雨伞,直接躲进了韩庚的怀里,瑟瑟发抖。
虽然这是一个人在临死前的挣扎行为韩庚饶是冷静,也不禁呼吸急喘,一边安慰着怀里的少女,一边仰头看了看楼顶,再看尸体落地的位置,如果不是他刚才手疾眼快拽回了胡姗姗,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当医生和护工抬着担架跑来的时候,坠楼护士刚好已经死亡,但那痛苦的表情却凝固在了脸上,沾满泥浆。
韩庚向在场的一名医生表面身份,让他立刻对护士的尸体进行检验,看是否为石女。
这时,韩庚注意到了尸体脚上没有穿鞋,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显示时间刚好是23点30分。
那双红皮鞋,也许就在这附近。
想到这里,韩庚忽然很担心张沐然,拉着胡姗姗就往病房跑。
他推开房门,只见张沐然正坐在床上梳头发,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继续做着梳头发的动作,翘着兰花指的手,从头顶一直滑到腰部。
可是,她的手里却并没有梳子。
而且,她的头发也并没有那么长。
韩庚没有留意这些异常细节,只是看到爱人安然无恙,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接着,他又去了住院部的值班办公室,找到护士长,对死者的身份进行了核实。
护士长显得极为忐忑不安,紧张地说道:“她叫吴艳艳,是我们住院部的值班护士,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一直都在办公室!”
韩庚轻声安抚道:“你别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知道死者是几月份生日吗?”
护士长看了看两人被拷在一起的手腕,表情有些古怪,就低头走到档案柜前,翻出了一本档案,交给韩庚道:“这是她的人事档案,吴艳艳的资料信息都在里面!”
韩庚翻开档案的那一刻,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胡姗姗也凑了过去,险些叫了出来,竟然真的是七月十四。
韩庚又问了护士长:“你在她出事之前,有没有发现她的一些异常举动?”
护士长回想着说道:“有的,医院里除了医生以外,护士是不能穿高跟鞋的,走路声音大,怕影响到病人休息,半个小时前,我去更衣室拿东西,看见她坐在那里换了一双高跟鞋,我当时还说了她两句,她也没理我!”
韩庚心里一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到那双鞋,便等于找到了“凶手”。
两人跟着护士长来到更衣室,发现吴艳艳的柜子居然都没有上锁,里面的东西也是一目了然。
柜子里有一盒雀巢咖啡,一把雨伞,一套衣服,还有一双工作时穿的白鞋,但是并没有那双高跟鞋。
韩庚没有死心,又去调取了监控视频,才终于在23点20分的时候,也就是在他们走进医院的前十分钟,他在录像回放中看到死者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韩庚还细心地发现,吴艳艳就连走路的姿态也是一拐一拐的,然后爬上六楼的天台坠亡点。
从时间上来分析,他可以确定死者至少在天台停留了五分钟,等他们走到楼下,才摔落下来。
胡姗姗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毫不夸张的说,一个成年人从六层楼的高度坠落产生的冲击力,完全可以砸死一个大活人。
毫无疑问,莲方大师的话应验了,韩庚无疑是救了她一命。
胡珊珊又想起莲方说两人无尽缘起,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无尽缘起,但是出于小女生的情怀,碰巧又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自然会往男女之情去联想翩翩,望着韩庚的目光里,也涌动出一丝情动。
这个男人,莫非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姻缘?
可是,他明明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没过一会儿,现场尸检报告也出来了,证实死者为石女,死因是坠亡。
很快地,派出所也派人赶了过来,民警在看过监控录像之后,对案件性质的判断是排除谋杀,不予立案,判定为“意外失足”或“跳楼自杀”。
韩庚也没有多说什么,如果认定为自杀或意外,就等于少了一个凶杀案的受害者,正好可以减少这件案子对社会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