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亩方圆的水潭忽然像一团半凝固的水晶一般,缓缓脱出了石潭,向上浮了起来。全//本//小//说//网这潭水粘稠无比,升上三丈高处,居然还保持着在潭中的形状,而石潭早已干涸,不见了一滴水。
姒文命被这奇迹惊呆了,夏鲧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发出一道粗若水桶,有若实质的水元素力,探入这潭水中急速旋转。说来也奇,随着这道水元素的旋转,潭水居然越来越小,原本十亩方圆,小山一般,慢慢变成了一头牛大小,随即又变成了小鸡仔般大小……
夏鲧此时浑身大汗淋漓,显然越小他炼化起来越困难,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潭水才给炼成了拳头大小。夏鲧哈哈大笑,忽然狂喝道:“元素之血,灵水入魂,给老子化——”
那拳头大小,近乎变成透明空气的水团中竟然融进了血丝,随即剧烈凝缩,竟发出类似人体骨折般的“咔咔咔”之声,猛然砰地一声炸裂,姒文命凝眸望去,只见空中悬着三滴晶莹得令人炫目,澄净得无可形容的水滴!
随即上空悬挂的瀑布又开始轰隆隆地冲击下来,注入干枯的石潭中。
“好啦!”夏鲧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累死老子了。”神情间却兴奋无比,朝着儿子笑道,“这潭水怕是要过五百年才能再炼出一滴灵水啦!”说着一招手,一滴灵水缓缓飘入他的掌心。
夏鲧托着灵水,一脸痴迷,喃喃道:“儿子,这滴灵水,就是我部族的希望,就是我夏鲧的希望。来吧!”
姒文命肃穆地走上前,跪倒在父亲脚下,轻轻垂下头。夏鲧正要将灵水向他额头按去,他忽然道:“爹,您得跟我说明白,您死后,儿子究竟要承担什么使命?”
夏鲧缓缓收回手掌,凝望了儿子一眼,父子俩深深地对视,彼此眼中都有一种澎湃的激越之色。
“儿子,”夏鲧沉吟一番,“最终的目标当然是夏部族的永世兴旺,让你的族人,让你的亲人,让你的子孙后代丰衣足食,不受欺辱,不受奴役。在你没有把握对付帝尧和大舜之前,需要隐忍。爹爹我就是无法隐忍,锋芒太露,才遭到天下之嫉恨。这点你会别我做的好千万倍。”
“儿子晓得。”姒文命郑重点头。
“若是可以,”夏鲧仰天长叹,“为父希望你治理水患,完成我的未竟之业,还天下百姓一个壮美的大荒!”
“爹——”姒文命目眦欲裂,吼道,“您辛苦治水三年,救活了多少人?又得到了什么?天下间可有人念你的好么?帝尧和大舜又是如何对待您的?你何必——”
“住口!”夏鲧厉声喝道,“难道老子治水,为的是帝尧和大舜么?你我天下英雄在这大荒中逐鹿,自己部族的父母妻儿将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送上沙场,为了你我血战而死;其他部族的勇士用他们的尸骨鲜血成就你我的荣誉,你给了他们什么?文命,那些愿意为你而死的人,和那些死在你手中的人,你都应该对他们抱有感恩之心。其他枭雄将老百姓视为蚁民,老子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荣耀!没有千千万万的人在陪衬这个大荒的壮美与雄奇,你他娘的又为了什么打仗?争夺?”
“我初去治水,想的只是未来的马蹄下有更丰美的草原,更富饶的土地。”夏鲧脸上微笑了起来,“可是这三年来,我和曾经的敌人、对手在同作同息,同甘共苦,才晓得,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与我血脉相连。天夺他们的命,我就向天讨要;洪水夺走他们的家园,我就驱逐这洪水……因为,我是这大荒中顶天立地的英雄。哈哈哈——”
父亲的这个道理姒文命并不明白,可是他隐隐知道,帝尧和大舜决不会这么想,任何一个枭雄与帝王都不会这么想。也许,父亲的悲剧,正因为此吧!可是,父亲在他心中的伟大,也正是因为他与别人的不同。
“爹,”姒文命肃然道,“儿子在此立誓,势必将这场水患从大荒彻底根除!”
“好儿子。”夏鲧心中畅快,“来吧,儿子!放开你的灵窍,尝尝这天地间最伟大的力量吧!”
神水之谷的山巅上,一个长发飘拂的虚影默然而立,几乎与周围的山色融为一片。几只胆怯的野兔在雪地中啃着泥土中的草根,一跳一跳地蹦到了他的脚下也没察觉到丝毫人类的气息。
这神秘虚影闭目凝神,面前张开着一张五尺见方的光幕,恰好将谷底水潭边的景象投射在上面。他看见夏鲧头顶冒出一道凝缩成固态的鲜血状水柱,另一端插入姒文命的顶门;而他的一只手却虚按在姒文命的肾脏上,一滴晶莹得无可形容的水滴缓缓地没入姒文命的体内。
在夏鲧身后,虚空中悬浮着两滴水,身后的瀑布轰隆隆冲下,这两滴水却纹丝不动。
“灵水!”他眸子猛然睁开,露出渴望之色,身子猛然化作一道细细的火焰,闪电般朝山谷中投去。
夏鲧先将自己的水之血脉源源不绝地贯入儿子体内,他们父子血脉相通,并不受排斥,不过正常情况下,血脉却不会变成姒文命身体的一部分,终究要离体而出。但夏鲧借着灵水,就可以将血脉吸纳进灵水之中,灵水乃万物之本源,血脉呆在灵水中比在人体内还舒服,很快就融为一体。然后在将灵水融化到姒文命身体的每一部分,这般一来,水之血脉就根植进了姒文命的身体中,人工造就了一个血脉者。
此时正将大功告成,姒文命的身体几乎成了一团人形的水汽,这是被灵水贯入的征象,只要灵水平缓下来,他的身体复原,两者就彻底融合。
这法子比当年虞岐阜强夺虞墟的火之血脉强之百倍,夏鲧得意无比。便在此时,眼角瞥见一道强大无匹的力量从半空中俯掠而下,幽暗无形的锋刃,火焰之躯体,光与影结合成无坚不摧的利刃,直朝悬在半空的灵水扑去。
“觋子羽——”夏鲧大喝一声,劈手将姒文命远远地掷了出去,自己飞身扑了上去。
轰然一声巨响,两个身体乍合即分,夏鲧的身躯远远地抛了出去,摔在远处的山石上一动不动。半空中响起一声阴冷的长笑,觋子羽的身影化作火焰,飘摇而去。
山谷中寂静了下来。浓重的雾气覆盖四周,空中透出乳白色的亮光,月亮虽然升到了山谷之上,却穿不透这浓重的雾气。
“爹……”也不知过了多久,姒文命才发出一声呻吟。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元素力有如长河海潮般涌动,意之所往,力之所至,原本那种溶解在水中的感觉早已不翼而飞。
浓重的雾气再也遮不住他的眼睛,反而似乎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像是视觉的外延,又像是手臂的延长,他只觉自己的身躯充斥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可以将百丈外的雾气化为身体的一部分,轻松地抓裂最坚硬的岩石。
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块岩石下,浑身漆黑,下肢和头颅处血如泉涌。他踉踉跄跄地奔过去,扑通跪倒在地,曾经雄伟如同巨神的父亲,此时依然不成人样,骨骼碎裂,双目紧闭。
姒文命放声大哭,伸手按在父亲的肾脏部位,元素力如长江大河般滚滚涌入。过了良久,夏鲧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儿子,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爹,您怎么样?”姒文命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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