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事就要从我的大学生活说起了。
我凭借着异于常人的记忆能力考上了颖中最好的大学——颖中交通大学,颖中交大从建校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颖中最建校最早的大学之一。在颖中交通大学里,我学的是计算机。
我们的宿舍楼建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非常久远,据说是苏联人帮助修建的,楼里大多采用木质结构,直到世纪之交,才将其中一部分改为水泥砖墙结构,但整体的外观和设计都没什么改变。
我们宿舍住着四个人,另外三人分别叫江靖达、梁吉、邵文琦。
江靖达来自燕京,高瘦的个头,带着一副眼镜,家庭条件比较好,可以看出来他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待人接物都比我们其他三人显得成熟老练。
梁吉和邵文琦都是颖中本地人,邵文琦比较瘦小,他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一趟,梁吉长得比较壮实,他大多数周末都在学校,不是因为热爱学习,而是去找女朋友。
大学的生活很平静,大多数时间却都显得很无聊,我也交过一个女朋友,叫周楚君,是通过同班一个女生认识的,但是大学没毕业就分了。
我们专业最主要的任务是坐在电脑前敲代码,枯燥,乏味,又没有新意。我们班好几个人都决定在毕业后不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虽然以后的薪资待遇会非常高。
我在日记里写着这么一段话:
也许是上天觉得我的大学生活太无聊了,就想要在这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中激起一丝涟漪,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一想法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千丈巨浪!
那是我大三的第一学期,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10月27日,星期六。同样的,我在那段略带嘲讽的文字下面详细记述了整个过程。但因为这件事的特殊性,我用了一种特殊的文字排列方法将它记录了下来,我相信任何人看到它,都无法得知我在那一天的真实经历。而只有我,才能读出其中的文字信息。
那天天气很好,中午十一点半,我和周楚君一起去市中心的商场给她买衣服,下午四点,我们在西新街的“同福湘菜馆”吃了饭,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在“奇幻世界影城”看了一场电影,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她说自己有点累了,我们就各自回宿舍休息去了。
我回到宿舍时意外地发现梁吉和邵文琦都在,而平常应该坐在桌前敲代码的江靖达却没在,我想应该是吃饭去了。看到他们两人,我说:“文琦,你昨天下午不是回家了吗?今天星期六,平常不都是星期天晚上才回来吗?”
邵文琦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在意,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等我坐在自己的桌前时,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梁吉神色黯然,邵文琦也沉着脸,我又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梁吉斜靠在椅子上,两只脚往桌子上一搭,这和他平常一贯的痞子样差不多。但却坐在那一动不动,对我的话充耳不闻。邵文琦坐在上铺的床上,两只脚随意吊在下面,正在沉着脸看手机,这与他一贯的作风不同,邵文琦平常都很注意形象,即便是在宿舍里,所作所为都显得很绅士,不知为何会有如此行为,我感到大惑不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一个个的?”我上前拍了拍梁吉,梁吉却右手一挥将我推开:“别烦我!”他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但从未这样不耐烦地和我说话,我也有点生气了,就没再管他。
我又去问邵文琦:“文琦,他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邵文琦冷哼一声:“他这种人都能有女朋友,真是天大的笑话!”
邵文琦的这句话把我惊呆了,我想不到他这么一个有涵养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梁吉就把脚往桌子上一蹬,椅子向后移开有一尺的距离,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邵文琦说道:“你他妈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邵文琦也被激怒了,他放下手机,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梁吉说:“我就说了,你这个人渣,垃圾!”
梁吉握紧拳头,一拳打在了邵文琦的鼻子上,邵文琦疼得叫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拉开他们,邵文琦就从桌子上抄起一本将近十厘米厚的《C++》,扔过去打在了梁吉额头,梁吉额头上立即肿了一个包。
梁吉摸了摸额头说道:“我他妈要打死你这个龟儿子!”说完一脚向邵文琦踹了过来,邵文琦往后一躲,梁吉这一脚踹空了,他向前扑了过来,我赶紧上前拉着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梁吉猛地将我推开,重重地撞在了桌沿上,疼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等我忍着痛走到他们跟前时,梁吉右手已经掐在了邵文琦的脖子上,邵文琦后背抵着门,梁吉右腿一曲,压在邵文琦双腿上,邵文琦身子瘦弱,力气较小,双腿不能动,就用两只手死死地掐着梁吉的胳膊,梁吉胳膊都流血了,但他好像觉察不到痛似的,咬着牙说道:“我掐死你这个龟儿子!我掐死你!”
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将梁吉拉开,他好像有无尽的力量,任凭我怎么用力,就是不能将他们分开。
大约过了两分钟,我终于将梁吉拉开了,邵文琦瘫软在门后,梁吉目光呆滞,倒在了地上。我缓了缓,上前要将邵文琦扶起来,但他全身瘫软,毫无生气,我有点慌了,他不会死了吧?
等我将手放到他鼻子下的时候,我惊叫了一声,梁吉像是被我的叫声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但两秒钟之后,身体又倒了下去。
邵文琦死了,他被梁吉用手掐死了。我当时就被吓傻了,以至于两腿打颤,浑身颤抖,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如果整件事就到此结束,那我还能在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它淡出我的生活,虽不能将它忘记一丝一毫,但至少我会慢慢从这场噩梦中走出来,我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却更加匪夷所思。
邵文琦被梁吉用手掐死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竟然会发展到这种激烈的程度。警察问过我好多次,我将自己看到的全部告诉了他们。
警察将梁吉带走的时候,他好像才清醒过来了。他看着身边的警察,又看了看我,突然大声说道:“我是邵文琦,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听到这话愣住了,警察也觉得莫名其妙,我说:“梁吉,你,你怎么了?邵文琦被你掐死了。”
梁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恐惧,他大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邵文琦,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时整个楼层都被警察封锁了,其他学生都被清理出宿舍,空荡的楼道里,只有梁吉惊惧的声音在不停地回荡。我们宿舍里有有五个警察正在勘察现场。
一个警察对梁吉喝道:“别吼了!”
梁吉不再大吼大叫了,他看见我,就对我说道:“沈轩,我是邵文琦,我真的是邵文琦!沈轩,你知道的,星期三晚上,是我,我在学校图书馆三楼碰到了你和周楚君,我当时还过去和你们打招呼,我问你是不是轮到我打水了,你说是,然后我就走了,你说,你说我是谁?”
梁吉的话让我目瞪口呆,星期三晚上我和周楚君确实在图书馆三楼碰到了邵文琦,当时梁吉陪女朋友出去逛街了,而且那天邵文琦确实问过我是不是轮到他打水了。
我呆住了。梁吉见警察也没有阻止,就继续说道:“沈轩,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上个月我老师布置了一道作业,让我们每个人写一个程序发到他的邮箱,我自己写了一个,但程序没法运行,让你看看里面有什么问题,你给我改了一个变量属性,将它从私有的变成公有的,然后程序就可以正常运行了,我还记得里面有什么函数,什么变量,用了什么算法,你要相信我,我就是邵文琦!”接着他说出了里面的函数变量。那的确是我们老师布置的一个程序作业,为了防止被抄袭,邵文琦是不可能给其他人看自己的程序的。他让我给他修改有两个原因,一是知道我的程序已经写好,给老师提交了,二是知道我记忆力超群,找出其中问题会比平常人快一点。此时我心头又是一震,他说的话证明了一个完全不可能但又确确实实展现在我面前的问题:这个有着梁吉身体的人,确实是邵文琦。
一个看上去像是刑警队长的人问我:“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叫梁吉吗?”
我说:“是啊,他是叫梁吉,但他说的话却证明他就是邵文琦,这不会错的。”梁吉见我这么说,就拼命地点头。
“你说他是邵文琦?就是被掐死的那个?”
“是的,他向我证明他就是邵文琦,这绝对不会错。”我十分肯定地告诉警察。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和梁吉(确切地说是有着梁吉身体的邵文琦)一起被带到了颖中市公安局。
我看着日记本上的字迹,想到了那天的情景。那天晚上我一夜无眠,我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想不通这在我们看来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到底作何解释。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答案,而且,其中出现的种种谜团,我对此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