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腿看起来就像是被剥了皮,然后用腌腊肉的方法腌制的。一块块腐肉呈酱紫色,大小不一,可能是由于天冷冻的,腐肉呈凝固状,干巴巴的贴在腿上,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里…
我感觉两眼一黑,脑袋里就像放了一个鞭炮,‘砰’的一下子。看样子,这就是原本埋在那钟里的‘东西’了,我先前有过无数设想,认为那钟里埋的可能是某种怪兽,我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东西,这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僵尸?…
我紧咬牙关,软软的站了起来,心道,不管这是个什么,我也要把它带回去。打定主意,我辨别方向,朝来时的路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凝神感觉着后面的动静。那‘东西’跟我同时落步,每走一下,前后踏雪的声音都会交叠在一起。
我非常想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强忍着恐惧和好奇心不敢回头看。没有人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从背后传来的压迫气息,还有那种被跟踪窥视的感觉,折磨的我随时都会崩溃。我感觉自己的脚底像装了探针,可以敏锐的感觉到身后那东西‘走路’传来的震动。
不一会儿,我里面就被冷汗湿透了。当时已是后半夜,风停了,内衣被汗濡的又热又粘,贴在身上格外难受。好在那‘东西’一直没什么异常举动,就那么跟在我后面,我紧绷着的神经稍稍缓和了一些。
终于看到了那棵倾倒的小树,只要再有半里就到那处老宅了。我放沉呼吸,小心翼翼的转过弯,走上树旁的那条小路。心开始沉定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硬了。
远处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片的树林,遮挡住视线,根本望不到老宅。沿着小路走没多久,是一条臭水沟,里面的污水早已凝固,被雪覆盖。
来到臭水沟上搭的小石桥,我无意中踢到一块石头,‘噗通’一下落进了沟里,一片空寂中,那声音听起来就像炸雷,吓的我差点跳起来。
好容易止住的冷汗像开闸一样顺着脸往下流,我急忙停住脚步,身后那‘东西’也跟着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我动也不敢动,没出现什么异样。
然而,当我继续往前走时,情况就变得不对了,那种和我脚步重叠的声音消失不见了,我现在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那东西跑了么?我不敢回头去看,就那样僵立着,不知道眼下是一种什么情况。
忽然间,有一种浑浊的东西流进了我的右眼,我急忙用手去擦,放到眼前一看,只见手上沾了一种红色的东西,是朱砂…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立时便明白了,我头上写的‘乙木’那两个字被汗水给冲掉了,这是一种我和师父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也就是说,那‘东西’此刻已经不再受我掌控!
到了这种地步,我已经别无选择,一咬牙转过了头,然而,身后的路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东西’呢?我疑惑的四处张望,看到的却只有弯弯的路,茫茫的雪…
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令我很久都做噩梦的一幕。只见一个弯曲的怪物,正立在离我大概两米的地方。
我‘啊’一声怪叫,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个人,一个像蛇一般,腐烂的不成样子的人。那‘人’从腰部以上,脊椎似乎断掉了,上身和下身呈九十度直角,左右摆动,脖子高高仰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看到眼前这‘人’古怪的样子,我脑中闪电一样掠过一个念头,他是被弄断脊椎,折叠塞进那口钟里的…
这人是谁?是谁这么狠,把他的脊椎弄断塞进那口钟里,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脑中的念头接连电闪…
那‘人’的上身来回左右摆动,就像一条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眼镜蛇。我一动也不敢动,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把它带回去,我能不能脱身都是个问题。忽然间,我想到了奇门里驱邪用的九字诀,所谓九字诀,便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每一诀都配有一种手势。
我刚摆了一个起手势,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呼’的一下朝我扑了过来。我只觉一股阴风袭面,鼻中嗅到一种腥臭的气味儿,就和那口钟里的粘液气味儿差不多,只是要浓烈许多。
大骇之下,我急忙往后退去,‘啪嗒’,有一物从我怀里掉了下来。紧接着,那东西发出一种类似于狗叫般的吼声,退了开去。
我往地上一看,是那把七星剑,先前危急中,我竟然把它给忘了,或者说,我在潜意识里根本不认为一把小小的木剑能够替我抵挡什么。万万没想到,这把剑只掉出来就把那东西给吓退了。
我缓缓抬脚上前,打算拾起那把七星剑,那东西觉察到了我的目的,‘嗖’的一下绕过七星剑,再次向我扑来。他的头撞到了我胸口,我差点一口气憋过去,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令牌,砸向他的脑袋。
那‘人’闪避的速度比闪电还快,我眼睛一花,他就避开了令牌,再次向我扑来。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就听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厉吼,那‘人’被吓得浑身一震,停止了攻击。就见一个黑影‘呼啦’一下朝他扑了过去,速度丝毫不逊于先前那‘人’攻击我的速度。
黑衣人飞起一脚踢在那‘人’身上,将他踢飞出去好几米远,那‘人’呜呜吼叫,翻起来越过水沟,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密林子里。
我看向那黑衣人,只见他平头浓眉,身材不高,眼睛亮的像夜星一样,正是师父。
看到是师父,我才缓过神。
“师父…那…是…是个什么?”我哆嗦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是宅煞,不知道是谁养在那宅子里的。”师父关切的问,“冷儿,你没事吧,我不是说不让你回头么?”
我指了指额头,师父看了看,摇头苦笑,俯身拾起了七星剑和令牌。那七星剑原本是用来镇宅的,那东西是宅煞,怪不得那么怕它。、
“现在怎么办?”我望了望那片树林。
“先回去。”师父说。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那座老宅,当时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
“冷儿,现在只能你守在这里了,我去找那东西,他还没完全脱生,不会跑远的。”师父说,“临近天亮这段时间是最难守的,我放一盏本命灯给她们。你好好看住,别让灯熄了。”
那女孩儿还坐在蜡烛圈里动也不动,那小孩子在冰窟窿里已经待了好长时间,一般人不冻死也快憋死了。
师父从提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的是两盏小小的油灯。把灯点燃,师父在两个烛圈外围分别找出相应的位置,把灯放在了那里。
“现在死门已经随着时间移位了,我把这个墙洞封住。”
说完,师父将先前用过的那个纸人换了一道符放在了墙洞里。简单交代了我一些应急措施,师父就拿起七星剑,飞快的离开了老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坐在两个烛圈之间,一边静静看护,一边替师父担心。院中无风,那些蜡烛已经燃了一小半,火苗笔直向上,但那两盏小油灯的火苗儿却只有豆粒那么大,轻轻一口气就能吹灭。
院子里非常幽静,我把呼吸放的很缓,一边看着手机紧守着那两盏灯,一边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对于我来说,每一分钟都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女孩儿坐在烛阵里,卷发垂胸,表情安和,就像睡着了似的。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我不禁想到了晨星。
去年的时候,我和晨星在广东相识,并且很快就爱上了她。义无反顾的帮她调查十年前她父亲死亡的真相,最后查出,晨星的父亲是被她的养父萧山给害死的,萧山为了得到《殡葬全书》,依靠那些怪文长生,用尽各种手段,最终被埋进了倒塌的土楼里,可谓多行不义,恶有恶终。但晨星却彻彻底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回了英国。我们约定,等她完成学业回来就结婚。我在广东做生意的父亲想要资助晨星完成学业,被她婉言谢绝了。晨星说她还没过门,想要靠自己,一边打工一边求学。
晨星走后,我跟随父亲做生意,一个月不到便厌倦了商场里的尔虞我诈。于是决定回老家,跟随师父学习方术。师父和父亲是八拜之交,两人相识于我幼年那时,我在镇上读小学时,由于离家路远,都是住在师父家的。
父亲听我说要回老家,想都没想便说,他妈的,回去吧,反正老子赚的钱也赚够了,你师父一直孤孤单单的,当你是亲生儿子,多陪陪他,要真能学到个不老长春功(晕死),回来给你老子我延延寿…这大半年中,每隔几天我都会和晨星通一次越洋电话,感情一直很好…
我的思绪从漂浮的记忆里拉回来,看向眼前这个女孩儿,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幻化成了晨星的影像,浅笑的望着我说,阿冷,傻瓜,想我了没,等我回来哦…
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傻傻的笑了笑。当我定神再看向那女孩儿时,我忽然发现,她的身上竟然真的笼罩着一个淡淡的影子!
我吓了一跳,起身再看,那影子‘倏’地消失了。我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刚刚松下一口气,影子又出现了。
那影子就像那女孩儿的重影,隐约辨认,五官和她一模一样。我的心往下猛地一沉,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影子,而是那女孩儿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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