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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前辈晚辈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戏诸侯 6120 2024-11-21 14:40

  曹长卿与帝王手谈,大宦弯腰捧棋盒,皇后见其进贤冠丝带斜坠,伸出纤手帮忙系紧。君王怜惜身侧棋诏八斗风流,见此仅是会心一笑,丝毫不怒。这桩美谈以讹传讹,被后来的文坛士林传成曹官子醉酒捏棋子,直呼大宦官名讳,高呼给爷脱靴,让读书人无限遐想。但这是只有在西楚皇朝才可能出现的士子风流。如今的朝堂,以及大多数人的草莽江湖,远没有这般诗情画意。大文人以铁板琵琶高歌大江东去,无疑是壮烈豪迈的,可那些日日夜夜在江面上讨生活的百姓,少不得在收成不好时对这条大江吐上几口口水。鱼龙帮眼前那几具抢秘笈不成反丧命的尸体,不应了那句手起刀落人抬走的老话?徐凤年悄悄下马,前往几具尸体旁边,蹲下后翻翻捡捡,似乎想要发死人财,刘妮蓉原本对手下帮众的行径有些脸红,姓徐的如此不顾忌江湖道义,更是撇过头,至于棋剑乐府剑士的言语调戏,除了脸面上必须要做给帮众们的羞怒,其实心底早已麻木,仗势杀人的周自如也好,这位靠机敏心术抢得秘笈的北莽剑士也罢,不都是着风流倜傥其实内里腌臜的一路货色吗?她对姓徐的,记仇归记仇,反而更接受这家伙的直截了当,最不济做了恶人也从不打幌子。棋剑乐府里出来的登徒子也不傻,过完了嘴瘾,动身掠走,只是才奔出七八丈距离,被一人拦路截下,竟是那兜了一圈主动重返险境的鹰钩鼻灰衣老者,老头天生长得一副凶相,嘴唇黑紫,桀桀笑道:“王维学,这趟猫抓老鼠的游戏,你子心眼用得最多,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爷爷宰了你后,拿《青蚨》再栽赃给这帮凉蛮子。”

  王维学见鹰钩鼻老者后,没有任何惊惧神情,从怀里掏出还没捂热的秘笈,嘻笑道:“宋老神仙笑了,哪里是什么猫抓老鼠,分明是自不量力的猫抓老虎,我离开棋剑乐府前,师尊们曾吩咐在下只是与宋老借阅一番,事后定当双手奉还,不是抢。不过宋老若是不舍得借,我物归原主便是,不劳烦宋老动手,只不过江湖上都宋老睚眦必报,恩怨分明,我王维学年纪轻轻,不敢确定是否惹恼了宋老?”

  灰衣老者眯眼阴沉道:“既然你这乖孙儿识相,爷爷我也懒得滥杀一通,你放心,将《青蚨》还给爷爷,自然不会跟你这后辈斤斤计较,起来与你师叔祖仁字剑王鹤飞算是同辈,爷爷没猜错的话,这部吴家剑冢流出的《青蚨》,是你那个姓名有趣的师父想要,子你放心,等爷爷参透了剑典,自然会去你们棋剑乐府,以物换物。莫要拖延时间了,拿来!”

  王维学见这位凶名在外的魔头眼神暴戾,毫不犹豫丢出了这本来历非凡的上乘秘笈,灰衣老者接过以后,也不塞入袖中,再次伸手,狰狞笑道:“乖孙儿,别考验爷爷的耐心,再不老实一些,要你的命了!算那帮人在眼前,爷爷铁了心要杀你再走,一样是易事。”

  王维学笑得天真无邪,赶紧从怀中抽出一张从青蚨剑典中撕下的书页,揉成一团丢给这位魔道巨擘,嘴上称赞道:“宋老料事如神,雕虫技果真瞒不住老神仙的法眼,王维学佩服。”

  灰衣老者搓开书页,确认无误后,脸色阴晴不定,好像在盘算要不要捏死这只棋剑乐府的后生,王维学站在原地,一脸无辜道:“宋老难道是想要我师伯祖提前出关叙旧?”

  重获秘笈的灰衣老者伸手摸了摸鹰钩鼻,眼中阴霾散去,开怀笑道:“你这孙儿的性子倒是与棋剑乐府那些朽木不太相似,可惜误投师门,早些时候被爷爷,不定要收入门下,好好栽培栽培。”

  失去秘笈的王维学瞧着更开心,笑道:“可惜了宋老的错爱,来是子没这份天大福气。”

  老者转身掠走,身形如鹰隼,几个起落便不见踪迹。

  徐凤年摸索了半天,除去几百两银票和几只瓷瓶,没有找一本秘笈,来这些江湖客也知道抢秘笈是命悬一线的勾当,没敢把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捎上。那名敢不把棋剑乐府当回事的灰衣老者显然不是一个弱把式,仅轻功,稳坐二品境,抢这种人的东西,没些过硬本事不敢凑热闹的,再者争抢秘笈最要命的地方在于提防四面暗箭,秋仍在时,当年武林中推选了一位声望武力皆有的盟主,带着四五百人的大队伍去对付一个指玄境老魔头,杀死魔头不过折损百来条性命,事后无主的宝物露面,死得人才叫多,盟主更是被同道中人剁成了肉泥,惨剧过后还是惨剧,盟主的庄子也在一夜之间化作灰烬,爹娘妻儿仆役近百人全部死尽,这以后人人想做的武林盟主再也没谁乐意去当。

  注定要无功而返的乐府剑士王维学众目睽睽下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走向鱼龙帮,厚颜无耻道:“刘姐,相逢便是缘分,我要去留下城,借匹马让我随行?若是没闲余马匹,我们共骑一马也行。”

  刘妮蓉怒意。

  徐凤年起身后笑道:“我的马借你。”

  王维学笑眯眯道:“你也配?”

  徐凤年一笑置之,不理睬这位出身名门的剑士,对刘妮蓉道:“我去追那名老前辈,能不能认个师父。”

  鱼龙帮面面相觑,这姓徐的脸皮和胆识都是一点不输给那叫王维学的王八蛋啊。

  徐凤年完慢悠悠想着灰衣老者遁走的方位走去。坐于马车上的公孙杨望着这人的背影,发出一声叹息。再那名棋剑乐府的俊彦犹豫过后还是骑上马,然后黏在刘妮蓉身侧,公孙杨反倒是面容平静。徐凤年过了一座遮掩视野的山坡,才要鼓荡气机疾速奔走,那灰衣老者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只飞蚁,东西眨眼间出现,眨眼后消逝,分明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南蛮蛊物,徐凤年的身影,鹰钩鼻老者捏爆蛊,讥讽道:“子在爷爷面前玩双蚁蛊,贻笑大方!”

  徐凤年眼前悬空浮现另外一只飞蚁,坠地挣扎了一番便死去,当初追踪肖锵也是靠着这种从舒羞那里要来的蛊物,此时着灰衣老者,抱拳笑道:“我曾经听过吴家剑冢的青蚨养剑胎秘术,十分玄妙,想着与老前辈借阅一次,只要盏茶功夫,完便归还,若有失敬之处,还望老前辈海涵。”

  灰衣老者捏死蚁蛊后,双指还在继续搓-捏,听徐凤年言语后,咦了一声,惊讶道:“你子还有过目不忘的手段?你轻功如何,要是过得去,爷爷倒是不介意收你做奴,以后一同潜入江湖禁地,找合适的-秘笈典籍让你记在脑中,省去老夫好大麻烦。”

  徐凤年苦笑道:“老前辈要收王维学做徒弟,怎么了晚辈这里是奴仆了。”

  老者话直接,一只指甲大的幽绿蝎子穿破肌肤,从手背上钻出,扬起一对钳,嘶嘶作响,冷笑道:“那子的老爹一手执掌北莽宝瓶州军政大权,你子也懂点微末蛊术,离巫术正统差了太多,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徐凤年低头千百只蝎子蜂拥而至,无奈道:“可是老前辈的蝎蛊也只是旁门左道啊,远没有六大王蛊里的玉琵琶那般气势。”

  潮水蝎群,将徐凤年困在中间。

  被揭穿老底的灰衣老者也不恼火,止住蝎群上前的迹象,又咦了一声,这次是真有些惊讶了,“你子还知道玉琵琶这等大造化仙物?一般玩蛊有些道行的晚辈可都不知道有六大王蛊一。老夫瞧你了,本以为你只是寻常走镖的富家子弟,不曾想还是有点见识,,家世如何,若是分量足够,让爷爷我都忌惮,这本青蚨剑典借你一又何妨。”

  徐凤年笑道:“还是不了,怕了以后老前辈不相信。”

  灰衣老者破天荒有了好耐心,手指逗弄着手背上的蛊物绿蝎,道:“,爷爷与世人不一样,越是难以置信的事情,越是相信。”

  徐凤年道:“有个姓楚的白发老魁,被两条接连双刀的链子锁骨,他教过我练刀。”

  灰衣老者皱了皱眉头,“这老匹夫失踪多年了,姓楚的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你这娃娃还在尿裤子吧,别蒙爷爷!”

  徐凤年一脸如释重负,笑道:“他重出江湖了。”

  老家伙脸色阴晴不定,许久过后,默默收回绿蝎,蝎潮也散去,从怀中抽出秘笈,丢掷出手以后骂骂咧咧道:“算你子运气好,爷爷我与楚老匹夫有些关系,当年欠了他一份恩情,以后见他两不相欠了。”

  徐凤年一边抹去额头冷汗一边伸手去接秘笈。

  灰衣老者骤然便至,大笑一声,一拳捶在这江湖阅历稚嫩的子胸口,“子你这次是笨死的!”

  下一刻,灰衣老者猛然停下身形,眼珠子转动,第三次咦了一声。

  只那佩刀后生倒飞出去,衣袖鼓起,自己那一拳如古井投石,在衣衫上显示出明显的涟漪阵阵,最终消散无影。

  年轻公子哥模样的后生也不废话,开始低头翻阅青蚨剑典。

  不敢确定这家伙是油尽灯枯在装模作样,还是靠着古怪法子的确安然无恙,对自己修为极有信心的灰衣老者一时间走也不是,追击也不敢,气氛十分诡谲。

  徐凤年合上秘笈,回丢给灰衣老者,笑道:“好一套剑冢青蚨飞剑术,果然玄奇。”

  生怕自己“笨死”的江湖老狐狸愣是没敢伸手,等秘笈落地后,才发现眼前这子完全没有动手的企图,灰衣老者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心翼翼弯腰捡起青蚨剑典,却始终抬头盯着,笑道:“子好雄厚的内力,爷爷我终年捉鹰这回被鹰啄了眼。现在你只是挨了一拳,却也过了这本无上剑典,底还是你更占便宜,要不咱们此停手,如何?”

  徐凤年平静道:“要么是老前辈出拳留有余力,没有下死手,来跟白发老魁的确有些交情。要么是老前辈根本没有二品境,只是仗着轻功与蛊术才让人忌惮。”

  灰衣老者干笑道:“爷爷也是没有趁手的好刀。否则别是二品,一品高手也杀得。”

  徐凤年笑道:“谢过前辈借阅,此别过。”

  老家伙点头道:“好啊。”

  徐凤年道:“老前辈是不是可以重新收起绿蝎了?总是在手背进进出出的,老前辈出了好多血。”

  灰衣老者笑着抹了抹手背血迹,将蛊蝎再次收回体内。

  徐凤年道:“前辈先走,晚辈不送了。”

  老头一脸和蔼笑道:“你先走,老夫没日没夜跑了好些天,有些累,歇会儿。”

  “前辈先走,这是礼数。”

  “不碍事不碍事,你先走。”

  “前辈,蛊蝎又爬出来了。”

  “咦?又顽皮了。子,别上心啊,可不是老夫有啥念头。”

  “前辈不走,我不走。”

  “你这子忒矫情了,既然大家都是行走江湖,都是大好的江湖儿郎,别讲究辈分礼节了。”

  一老一在那里不厌其烦的客套寒暄。

  最后灰衣老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这个仍是未拔刀的年轻人,终于有破口骂娘的趋势。

  徐凤年笑着弯腰,道:“晚辈这次真走了。”

  抬头死死盯着这个修长背影,灰衣老者强忍着没有偷袭,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喃喃道:“一个棋剑乐府王维学也罢了,这子更不是省油的灯,这江湖没法子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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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我微博的知道这一章是如何命途多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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