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意外之才
《烈火柔情》剧组所发生的意外在网上的讨论热潮一直没能降下来。
有网友庆幸男女主角都还活着,要不然就算再过一百年,都难保会再出一个郑树安和林琅;也有人惋惜命丧火海的五名演员,原本籍籍无名的五个人,之间红遍大江南北,有人悼念、有人追忆,可再红也都是身后名,没有什么用处;大家最关注的无非是警察所发布的消息,尽管那个图谋不轨的人还没能被抓到,但网友的口水已经足够把他的祖祖辈辈都淹死了。
而现在最闹心的自然是《烈火柔情》的投资商,钱都砸下去了,这导演说不拍就不拍了?开什么玩笑?
出品公司也是有些头大,谁都看好这片,吹捧的通稿一篇接一篇,不管是言过其实还是实事求是,总归这部戏从演员到制作班底,绝对都是良心国产剧的保证,怎么保证到最后居然意想不到地变成了烂尾片了呢?
这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大家全都轮番上阵给侯亮做思想工作。可侯亮虽说抹不开面再提封山的话,但还是明说了,那心怀不轨的人若是一天抓不到,那他就不会开机重新拍摄,更何况两个主演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能演个啥呢?
“那都是警察的事,和咱能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老侯,你也就别自责了,这事啊,就是那个坏蛋的错,你说你好好的封什么山,正是势头大好的时候,不多拍点儿戏,真的可惜了。”说话的是盈凯影视公司的老总柳才千,与侯亮也是多年的好友了,而他也正是《烈火柔情》的出品人,制作团队都是由他拍板决定的。
侯亮吱吱呜呜地不说话,柳才千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忙趁热打铁,“哎,你的话嘛也有道理,这时候重启拍摄的确不太可能……但咱们不能放弃,是不是?你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啊,而且这又是你自己看中的剧本,就这样放弃了,多可惜。我懂,你们这些人都把戏当孩子,可没有孩子还没长大,就把孩子丢了的道理吧?”
侯亮还是不说话,柳才千继续说道,“这样,明天啊,我让老邱做东,咱们去打打高尔夫,散散心,抓坏人的事嘛,就放心地交给警察叔叔,怎么样?”
侯亮终于说话了,“老邱回来了?”
“还能不回来么?他的台柱子可是都住进医院打上石膏了,他再不回来看看,保不齐后院起火全烧光了。”
侯亮有些忌讳“烧光”这词,一低头说道,“那明天约上他先去看看林琅和老郑吧。”
“哎哎,我说你这个人……”柳才千叹口气,心里怕这个侯亮一根筋通到底就真的金盆洗手不干了,所以这时候也不好太过反驳他的意思。
柯总这时候正在医院的地库里陪着一名中年男子乘坐电梯,“邱总,我已经给林琅和峰叔打过电话了,他们知道你要来。”
被柯总称呼为邱总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柯总还要年轻些,有些怨他,“林琅吃了这样大的苦头,该让她好好休息的,好好儿地告诉她我回来了做什么呢?”
柯总一脸严肃的表情,“邱总,您放心,林琅您还不知道嘛?她才不会亏待自己。”
等一行人到了病房门口刚拉开门的时候,峰叔已经起身迎了出来,“邱总,您回来了。”
林琅躺在,老老实实地张大了嘴巴等着乔镇司喂苹果,司燃则搬着张小凳子坐在乔镇司身旁,见到有人来了也不起身,反倒是乔镇司冲来人微微一鞠躬,算作打招呼。
峰叔早就给他俩科普过了,说来的可是公司的大当家,一定要对人客气些。可司燃那头也受了老爷子的意了,不必再对林琅公司里的人太客气,林琅早晚是要出这个圈子的。
邱总也不生气,他听柯总说起过林家的老爷子给林琅安排了一个警卫员的事,这时候不慌不忙地打招呼,“你好,司燃同志,林琅这段时间有劳你照顾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司燃这下才站起身来点点头,尔后又重新坐下。
邱总又转向了乔镇司,“你好。”
乔镇司还没接话呢,林琅就忙不迭地说道,“哎哎,我的腿没好,就不起来恭候您的大驾了,不过,你没事的话,还是赶紧走吧,你瞧这病房小的……啧啧啧……看看你不在,柯总多小气……”
邱总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看向林琅的眼神有点儿宠溺,“也是,怎么不给林琅安排个再大点的病房呢?”
柯总心里已经在骂娘了,“出事后送到最近的医院来了嘛,这医院里最大的病房也就这么大了……这时候转院也不方便治疗,你说是不是?”
“嗯?那医疗人员呢?会不会有缺漏什么的?”
“您放心,她家老爷子和凌总,都给派了好几拨专家过来检查过了,没事的。”
邱总点点头,“行,这我就放心多了,那林琅你先休息着,我才回来,事情比较多。”
林琅挥挥手,“快走,快走。”
邱总笑笑,“你呀,只会没大没小的。”他说完又转向峰叔,“峰叔,烦劳你多操心了。”
“应该的。”
邱总的脚已经跨出去了,又收了回来,“林琅,回头你让峰叔给去借个轮椅来,推你去看看郑老师,人家救了你,以前什么仇什么怨,都放下吧。”
林琅险些噎着,指着门大骂,“柯总,你的嘴巴真他妈的大。”
邱总回过身来一笑,“女孩子,不说脏话得好。”
林琅讪讪地看着他,小声嘀咕了几句。
邱总一回头见柯总还跟着自己,“行吧,你也自己忙去,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柯总于是停下脚步,一副恭送的态度。邱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甩手掌柜这么久,辛苦你了。”柯总摇摇头,“哪里的话,这还不都是应该做的吗?”
邱总笑笑,边转过身边朝着柯总挥挥手,自行进了电梯离开了。
柯总于是又折返去了病房,“林琅,你对邱总,太有点没大没小了。”
“谁让你嘴巴那么大的?”
“我那是例行汇报工作,你以后对邱总,客气点,知道没?”
林琅还要说点什么,峰叔把一杯热茶了柯总的手里,又话来,“柯总说得不错,没有他,哪来现在的你。”林琅刚出道的时候,没有代表作,但仗着自己是秦斐的女儿,脾气不小,惹来的非议很多,可邱总却力排众议,什么泼林琅的脏水、黑水都照单全收,一直地支持林琅。若是没有邱总的支持,林琅怕是早就滚出娱乐圈了。
林琅满不在乎,“他也没少赚钱呐,要不然哪来的钱在外头逍遥快活这么长时间。”
柯总与峰叔对视一眼,真是个比猴儿还精的祸害啊!
林琅被乔镇司一把抱起放到了轮椅上,由峰叔与柯总带头去见郑树安。两人分属不同的科室,所住的病房也不在一处。而林琅所到之处,无不有人掩面低头窃窃私语,拿出手机拍照的也大有人在。光靠带着的几个保镖和警卫员想挡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林琅的病服照很快就在网上传开了,不少人纷纷留言说,“女星的素颜,老子谁都不服,只服林琅。”
乔镇司也很喜欢林琅那几张病服照,脸颊微微鼓了起来,面色也尚好,真是看一眼就难忘怀。他于是偷偷保存在了手机里,后来自己把照片翻出来看的时候不小心被林琅瞅见了。林琅瞧他那副犯了错被抓住现行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牵动得腿伤都隐隐地疼。
“你呀。”林琅一边皱着眉一边说话,“想要我照片就自己拍喽,还要保存人家的,啧啧啧。真是连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啥?”
“近水楼台……先得月……”
“去去去。”
林琅主动去探望郑树安让郑树安受宠若惊……对,以前变着法子给自己下套的人居然能来探病,真是受宠若惊到不行……他因为后背烧伤面积太大,所以一直趴在休息,见林琅来了,冷不丁地就要坐起来,牵动得后背的伤口又不要命地疼了起来,但就这样,他还一个劲地说道,“谢谢,太客气了。”
郑树安这样倒是弄得林琅自己不好意思了,“该说谢谢的,是我。”
郑树安有些疑惑,“最后不是你救了我吗?”
林琅看向峰叔,朝着峰叔勾勾手指,峰叔弯下腰来贴近了林琅,“你说,他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林琅的声音并不小,峰叔也不敢肯定郑树安究竟有没有听清楚,只得瞪了一眼林琅,“不管怎么样,郑老师,是你救了林琅,谢谢。”
郑树安调整好姿势,“那都是剧本,算不得救。”
峰叔摆摆手,“以前林琅总给你捣乱,是我们的错,也是我疏于管教了,以后绝不会那样了,还请郑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郑树安难得幽默一次,“从去年开始和林琅一起拍戏,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峰叔有些难堪,挠挠头憨笑一声。
林琅虽然到最后也没认认真真地给郑树安道一次歉,但还是咋咋呼呼地说了,“之前,你说的那话,从此以后,我就当我没听见,咱俩……也就休战吧。”
郑树安笑得虚弱,“我也没和你开战。”
林琅脸红了,的确,开战、休战都是她单方面的行为,郑树安是从没跟自己过不去。
林琅与郑树安的伤口都恢复得不错,出院也是指日可待了,所以重拍《烈火柔情》便被提上了议程。
侯亮犯难,“老郑后背的伤还得有好几次治疗才能好全,林琅的腿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全着地,拍起来,太难了。”
可剧组一旦开了机,耽搁下来了赶不上预计的档期,那耽误的可都是钱,所以柳才千劝哄道,“不如你和编剧老师商量商量,看怎么改改剧本,才能把之后的故事拍完。”
柳才千还是觉得难,不由得吐槽道,“我知道,你是嫌钱赚得晚了。”
柳才千也不绕弯子了,“出了那样的事,这戏不赔,我就得烧高香了,还指望赚钱?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啊。”
侯亮不做声。
邱总也在,有意劝和,“慢慢商量吧,也给林琅和郑老师多一点休息时间。”
柳才千不满,“你呀,就是心疼林琅。”
“自家的孩子,当然自家心疼了。”
侯亮有点恼火,拉起邱总说道,“哎,启明,咱俩走,跟他瞎废话什么。”可这剧要是这么荒废了,也确实可惜,侯亮这心里舍不得,所以有一次去给林琅探病的时候提起了这事,林琅倒是不大关心这戏能不能再拍下去,反正她的钱少不了,她现在只关心那个坏蛋什么时候能抓住。
侯亮面露难色,“警察说了,要侦破案件的话,还得有一阵子。”
“呸,让我知道是谁,打断他的狗腿。”
编剧老师也在,借着与峰叔和侯导闲聊的机会说道,“要不然就改改剧本,看能不能顺利拍下去。”毕竟盈凯那边催得是真紧,要不是出了这个意外让剧本拍摄时间无限后延的话,这时节盈凯都该找好合作卫视签合同了。
峰叔于是指使乔镇司拿剧本来,等编剧翻开乔镇司的剧本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哎,这个批注是谁写的?”
峰叔凑过来一看,“哦,是乔镇司写的。”
编剧老师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不简单,这人对剧本的理解真的很深,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是干什么的?”
“林琅的保镖。”
“这人当保镖太可惜了。”
林琅本来心思不在剧本上,这时候听编剧这么一说,心飘飘然,“那是,我们乔镇司厉害着呢。”
侯导也看了批注,于是和编剧都一道赖在林琅的病房里不走了,缠住了乔镇司要问他对这个剧本今后的走向有什么看法。
林琅很是着急,“哎呀呀,他马上还要给我敷面膜、削苹果呢,你们快把他还给我。”
编剧和侯导不为所动。
乔镇司只得把自己的见解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消防队……就此解散……”本来男主角所带领的消防队因为城区的重新划分已经岌岌可危了,剧本的其中一条主线情节也就是大家如何保护消防队,可现在乔镇司却反其道而行之。
编剧有些心疼自己原先的立意被推翻,“你看过完整剧本吗?”
“看过。”
“那为什么还要解散消防队呢?”
“大势所趋。”乔镇司讲得很慢,“消防精神……要大……不能局限……在这个……小地方。”
编剧此时宛如醍醐灌顶一样,说得对,真正热爱消防这一行的人,在不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小分队里,都照样会把这一行干得漂亮。
编剧诚心求教,“那男女主角呢?”
“男主伤后复职……可去消防……指挥中心……工作……女主……消防工程师……设计各种……消防系统……”
编剧连连点头,的确是最合理的安排和走向。他与侯导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底,又十分激动地握住了乔镇司的手,“谢谢,谢谢,真的万分感谢。”
林琅看得眼睛都直了,“哎哎,你给我把他的手放下来,放下来……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拉上小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