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丹羽长秀此时的面色也相当凝重,脸上也不再带着亲切的、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治愈系笑容。
因为现场的情形,虽然干净利落并不血腥惨烈,却还是让她下意识的想到了之前在战场上的那个如同鬼神般的身影。如果不是暴雨和无数织田军士兵舍生忘死的拖住那家伙的话,恐怕此刻她们君臣都已经被杀死了。
“有这样的实力的,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更加莫说是今川家的所有骁勇善战的侍大将,都不在这里的情况了——我怀疑,很可能是之前阻击我们的突袭的,那个、那个……那个「人」。”
丹羽长秀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的这么说道,似乎做出这么一个结论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而织田信奈的眼眸更是瞬间幽深了许多,她其实同样也是如此,完全不需要任何更加多的理由和什么充分的证据,便直觉的想到了某个身影。
“……”
“……”
一旁的柴田胜家和前田犬千代,虽然是对织田家最为忠心的家臣武将,然而也同样的不发一言。她们迅速的就某个只在她们眼前出现过一次的敌人的实力,完全的达成了一致共识,再不愿意讨论半分——
只要稍微回忆一下那个屠虎如屠狗,杀人如杀鸡一般的身影,那举手投足就会造成成片成片的人头落地,无数的血肉组织碎块的场景……都是她们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就连最好战的柴田胜家,对自己的实力再如何的有自信都好,也不禁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对上了那个速度快如闪电,力量闻所未闻的人形肌肉怪物后,能够继续活下来。
更加别说是那个怪物并不仅仅只有单纯的力量与速度,更是掌握了凡人为之心悸的,属于闪电雷霆的力量了。只不过除了她和公主大人两个当日亲眼见证过那一幕的人之外,其他人似乎都不愿意相信这么荒谬的说法。
就算是丹羽长秀和前田犬千代都好,也只是表面上说相信了她们,实则上内心拒绝接受这样的无稽之谈。
正如之前说过的,那不是人,而是鬼神。
然而,却有一个人不服气。
“……”
织田信奈看着自己手里的因为佩刀长谷部国重被夺走,从而不得已的换成了一柄普通的武士刀,这位尾张的公主殿下突然就沉默了。
她至今依然不能够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却绝对不服气。
对于一个在以后会做出火烧比叡山的暴行,烧毁寺庙,杀死僧人,造成了无数文物和经卷的毁灭以及数千人的死亡的“第六天魔王”而言,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会畏惧鬼神的人,以前不会,以后也绝对不会。
在这一片缄默之中,气氛似乎越来越压抑,从织田信奈的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似乎越来越沉重。
不多时,两个喘着粗气的传令兵跑上山来,气喘吁吁的报告了山下接连发现了好几处的凶杀现场,数队士兵都没有任何战斗痕迹的就被杀死,尸体都已经凉了。
这样的变化在预料之中,然而却也促使了织田信奈做出了某个决定。
“神佛本是无错,未曾与我相对,余拜其,亦无不可……但是——!!”
她轻声的这么自语道,然后眼眸之中突然迸射出炽热的光芒,那是极其坚定的信念。她的脸上已经再看不到之前的“尾张的傻瓜公主”的影子了,现在的织田信奈是一个眼神冰冷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绝世美少女。
由于她太过美丽、太过庄严,也因此格外使人畏惧。
简直就像军神摩利支天那样耀眼——现场有人忍不住叹息。
就在四周的众士兵们都低头颤抖的时候,少女握着太刀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的面前,静静的凝望了地上的那个仿佛还完全来不及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斩杀,到死的时候都没有生出恐惧、惊讶、愤怒等情绪的头颅。
然后她突然转过身来,却没有就之前的那句话说下去,说出“但是”后面的话语,而是猛地转身眯起眼睛,冷声道:“马上追踪,全力追击!一定要赶在今川义元逃回三河或者与其他今川军汇合之前,斩下她的首级来!”
在这沉重到不正常的压抑气氛当中。
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
……
远离桶狭间山不知道是几十里还是上百里之外,某个山清水秀的小山谷。
“就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吧!也不知道有没有走错路……”
潺潺的水声清脆,一条蜿蜒小溪在森林边缘流过,涓涓细流,清澈见底。穆修在溪边蹲下,掬了捧水洗了把脸,然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却不急着站起来,而是仔细的查看溪水之中那些鱼虾什么的。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那些小东西太小了,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也许稍微花点儿功夫去附近转悠一圈,看看有什么至少比野兔大的动物,那样子才算是比较靠谱。
“……”
已经重新清醒了过来的国主大人,现在正在溪边仿佛像是喝多了一样,脸色红润不说,而且脚步也是摇摇晃晃的,让人有些担心她是否会一头栽进溪水之中。
她强自镇定装作是很自然的样子,却就是一眼都没有向着穆修这里看过来,而是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溪水,一会儿又对不远处的某棵树木产生了兴趣。
她就这样子这里走走,那里摸摸,左右很是折腾了一番,过去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又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然而脑子里依然还是觉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是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转身,向着少年走了过去了。
于是,两团红晕飞快的窜上了她本来就还很红润的脸颊上。
可恶!今川义元暗暗的不甘地咬了咬牙,稍稍稳定了一下有些漂浮的脚步,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她的脑海里依然不断地浮现出来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这让她感觉非常的不堪,或者说非常的丢人。
但是却也让她对眼前的这家伙的态度更加的复杂了,就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那种隐性的变化。
国主大人只是觉得莫名的烦躁,还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她走到了穆修面前站定,目光复杂的盯着他好一会儿,然后看到对方都不自在的时候,突然咬咬牙,觉得自己变得死心眼了起来。
“那个——你这样子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尽管明知道对方不管是否有所图谋,是否所图甚大,这个时候都绝对不是摊开来说的机会。毕竟现在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最好就是首先等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才具体探讨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到时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或者退一步来说,也不应该是像她目前这样,毫不理智的单刀直入,没有使用任何的话术来周转回旋。而是不管对方的条件有多么的过分,多么的无礼,自己也应该有礼有节从容冷静的讨价还价,绝对不可丧失太多的主动权。
然而还是那句话,今川义元觉得自己突然就死心眼起来了,她一定要搞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自己,是在存心的欺骗自己的信任,还是为了图谋什么事情。
“哈?”穆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看见国主大人突然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呢,结果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问题。
但是黑长直少女明显很是认真,她用力的盯着穆修的双眸,再次一字一句的重申了一遍。
“……这个……”
穆修微微蹙起眉头,他迟疑了一下,觉得貌似直接说是为了奖励点数和支线剧情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的选项,而且「主神」也肯定会扣他一笔“泄露信息”的惩罚点数。
但是要是直接说是为了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什么的客套话,别说是国主大人不会相信了,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说不出口。——而且看对方的神态,这也明显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敷衍过去的问题,现在任务都已经做到了这样的程度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最本质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的同时,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旁边的溪流倒映的阳光,穆修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位于战国时代的时间线的异世界,顿时就产生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或者说,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就算是将穿越后获得的,那十七年混沌模糊的记忆也算上,穆修大概也算是度过了人生三十多个的年头了。
在这之前他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是一直平淡如水,波澜不惊,普普通通到让人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腐朽了。然而那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所谓日常,却还会一直的持续下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甚至会一直持续到他的生命的终点。
而尽管也如同平凡的活着的人们,一般都会是这么的期待着的一样,穆修也曾经对现实、对生活、对日常产生过极大的不满——只可惜,无论怎么地对生活不满,一般人也不是凉宫春日。
所以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真的有能够摆脱那些平淡的日常,得到成为异常的机会。——直到他的“幻视症”愈发的严重,最后导致的穿越异次元时空的现象的发生,以及对体内「主神」光球的发现。
于是一切就都被颠覆了,过去的日常一去不复返。
不过,他对于这样的变化是非常满意的,不管是在丧尸横行的默示录世界,还是在这个到处都在打仗,早餐中餐晚餐都会爆发大大小小几次冲突的战国时代,他也依然是这么觉得的——
这真的是太有趣了,自己一直都在渴望着摆脱普通人的身份与一成不变的日常。
而不管是在白皇学院里感觉自己活在动漫画的世界之中,和那些曾经只能够隔着次元壁的剧情人物一起谈笑互动,还是现在在这个战国时代,直面冷兵器与热武器的交割的战争,都让他感觉非常的有趣。
并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奖励点数、支线剧情、强化兑换等等,都是手段而非目的。
没错,就是这样!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少年似乎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因为我想这么做。”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平静,而且还多出了一份极为诚实的肯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