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辆马车委实让人不敢恭维,看上去斑驳不堪,漆成黑色的车厢外面还有这一搭一搭的白绿色污渍,看上去像是·····鸟屎!!!
车厢里还散发着一股子冲鼻子的酒葱味,赶车的车夫是个带着三角帽的中年男人,嘴上叼着一根稻草,一脸灰白的胡渣,看上去相当的痞气,“这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韩幸感慨道。想想也是,伍德这个小偷加骗子能找来什么狐朋狗友哪?
“先生,这是本村最好的马车了!”伍德剑韩幸似乎在犹豫,于是开口劝道。
“看来恐怕也是了!”韩幸看了看这周围糟糕的破败环境,倒是认可了伍德的这个说法。比起那些敞篷板车,这辆有车厢的马车的确算的上是体面货了!
“伍德,你会骑马吗?”韩幸突然问道。
这下伍德蒙了,他思索了一下道:“会一点!我曾经做过邮差,骑马在城镇之间替贵族和大人物们送信!”
“那就好!咱们骑马去伦敦!你等我一下!”韩幸拍板道,说着转(shēn)消失在了伍德眼前,等到韩幸回来的时候,一只手牵着“叱电”,一只手牵着一匹黑马递给伍德。显然,他回了一次【河滨区】。
有了伍德带路,他们二人策马顺着泰晤士河朝着不远处的伦敦城而去。还别说,越是接近伦敦城,就发现风景越是好,人烟越是密集,甚至可以看到一座座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精致小别墅。从一开始的木屋到后来的砖石结构的斜坡顶房,到最后的大理石结构的华美府邸,三三两两的坐落在伦敦城外的绿野上。
等到二人策马经过一个小坡,赫然发现了一片密集的住宅区,不同于刚才占地宽广的乡间别墅,这些住宅接连的更加紧密,往往只有一个区区几十平的小花园,借助树篱或者低矮的围墙以及篱笆和道路隔开,在围墙和篱笆上还缠绕着绿色的藤蔓。如今乃是初秋,并非花季,却是看不出这些藤蔓是不是牵牛花或者蔷薇之类的植物。
坦白说,沐浴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轻轻催动战马,感受着微风轻拂着脸颊和发梢,穿行在林荫之间,听着耳边清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看着它们在风中起舞,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哩!一想到这些小屋的主人可以每(rì)欣赏这样的美景,韩幸的心中竟然闪过一丝羡慕。
“对了,既然你之前是个信差,怎么会沦落到偷鸡摸狗的地步哪?”韩幸好奇的问(shēn)边的伍德道。
伍德苦笑了一下道,“本来吧!虽然信差的工作苦了一些,一天到晚不着家,可是那些贵族老爷大人出手也大方,就算是他们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粒沙,对于我这样苦哈哈的人来说,也是一笔飞来横财了!”
他面带怀念的继续说道:“其实也怪我,我本来接了一位老爷的一封信,却忽然有另一位老爷派人找到我,说愿意出高价让我将信的内容透露给他,当时我弟弟得了重病,为了能够凑钱给弟弟看病,我答应了那个老爷的要求,只要他肯给钱。”
“我猜猜,后来那个老爷没给你钱不说,还将你出卖了?”韩幸揣测到。
“不,那位老爷的确信守承诺,给了我钱!可是那点钱对于我弟弟的病只是杯水车薪,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我继续和那位老爷合作,帮他窃取信中的信息!”伍德仿佛沉浸到了记忆中,继续述说着。
“后来东窗事发了?于是你就成了替罪羔羊?”韩幸继续问道。
伍德叹了口气,“唉,是我太贪心了,即使如此,也仅仅是刚好足够支付我弟弟的医药费,可是之前,我为了给他治病,到处筹钱,不惜借下了犹太人的高利贷!催债的人闹上门来,见我拿不出钱,就直接搬东西!而且利息一天比一天高,我央求他们看在我弟弟生病的(qíng)况底下,稍微减少一点利息,结果却得到了一阵毒打。”伍德眼中含泪道,说着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了被掩盖的一个狰狞伤疤。
“为了能偿还高利贷,我开始寻找赚快钱的方法,既然有一个人会对那些信中的内容感兴趣,那就会有更多的人对信中的内容感兴趣,我开始在黑市上售卖那些信中的内容,以牟取利益。结果就像我想象的一样,我得到了足够的钱,不仅偿还了高利贷,还治好了我弟弟的病。但是有一天,还是东窗事发了!我因此被赶出了邮局,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在那为大人物的帮衬下,我才留住了一条小命。”伍德很是伤感的说道,眼中流露出灰暗的神色。
“不管您信不信,最初我的确是通过帮人提行李,还有担任本地向导谋生的!只是后来,我的衣服越穿越破,越洗越白,渐渐地,就没有有钱人愿意正眼瞧我,自然就接不到油水足的活,而赚不到钱,自然就没钱保持好的个人形象,更别提添置体面的衣服了!这是个死循环!”伍德自嘲的笑了笑,对着韩幸诉说起了他的遭遇,越说越是愤慨。
“这就是乔治王朝时代的平民的生活写照啊!即使进入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以后,英国平民的生活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xìng)的改善。在羊吃人时代后,平民失去了土地,只能沦为资本家的赚钱工具,惨遭无(qíng)的压榨。而他们孩子同样要从小进入工厂工作,童工啊!
你能想象吗?那些本该出现在学校里坐在课桌上的孩子,却钻进那些肮脏、狭窄的烟囱的角落甚至是危险的机械齿轮间,用那双本该握笔的小手去清除那些成人无法够到的污渍,多么令人发指的行为啊!”
韩幸不(jìn)感慨道,此时以及未来几十年中英国底层人士的悲惨命运,就连英国人自己都承认维多利亚时代是邪恶的!(鸦片战争也爆发于这个时代)
伍德的叙述还在继续,“并不是所有有钱人都像您一样仁慈善良的,或者说,大多数的有钱人都很高傲,自以为是,甚至是苛刻、恶毒,他们挖苦我,辱骂我,殴打我,为了什么?不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们看我不顺眼,认为我污了他们的眼睛,仿佛我是一团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污秽,您能想象吗?”说着,他哭了起来。
他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泪苦笑了一下,“后来,我开始仇视这些有钱人,我对自己说‘如果他们将我当做不该存在的污秽?在我眼里他们又何尝不是污秽和毒瘤哪?不就是他们骑在我们头上,压榨和剥削我们吗?我的一切痛苦和悲伤,不都是拜他们所赐的吗?’但我只是这么想想出口恶气罢了!”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尤其难说话的老爷,顶着一头白色的假发,高傲的仿佛是一只雄鸡,他不但咒骂我是个‘(jiàn)种’,而且还用手中的手杖打我,仅仅是因为那天地上湿滑,我摔了一跤而已!我报复了他,我偷走了他的行李,飞也似的消失在街头巷尾!起初我战战兢兢的,生怕会有人来抓我,可是一连过去了几天,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尝到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起初我心中也有过歉意和不安,可是渐渐地,我就用有钱人都是坏蛋,都该死的理念安抚了我自己。每次我感到愧疚,我就会想想那个用手杖打我的自以为是的贵族,然后告诉自己,这种人都是活该!我做的都是正确的事!”伍德挥舞着拳头,眼中闪耀着狂(rè)道。
“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我并没有完全私吞这些利益,我用多余的钱去接济其他的穷人,那些孤儿,还有无人赡养的老人!而人们的欢声笑语让我更是坚定了起来,仿佛是真的成为了传说中的侠盗罗宾汉一样!”伍德眼中闪耀着(shēn)材,可是在看到韩幸的时候,再次熄灭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您!您是我见过最好的有钱人,我不得不向您说一声抱歉!”伍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对着韩幸道。
韩幸忽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可怜人的遭遇,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天生的犯罪分子,只是黑暗的生活最终将他推向了犯罪的深渊,于是他拍了怕他的肩膀道:“伍德,不管你见过多少邪恶,活该遭报应的富人,但是偷盗终究是不对的!贫穷的人就一定都是好的吗?富裕的人就一定都是坏的吗?任何群体之中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永远不要用阶级、国别、肤色等狭隘的观念来区别人!这世上唯一能评判人的标准只能是善恶!”
伍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先生,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再做偷鸡摸狗的事了!看,伦敦城就要到了!”伍德兴奋的一指前方已经赫然在目的伦敦城,一拍战马,如风一般疾驰而去。
忽然,他勒马回过头问道:“对了,先生,您叫什么名字?要拜访的又是什么人?”
“我是汉歇尔·赛嘉德伯爵,来伦敦拜访我的好友理查德·汉森爵士!”韩幸笑着轻轻一夹马腹,“叱电”立刻会意,撒开四蹄飞奔向眼前的伦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