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蔚这次理解了向宇深藏功与名的节奏,十八秒突防,拆穿了牛咏浪在力量测试机里的小把戏,然后留下一拳震慑全场后施施然的离开,正如同名家山水画里的精彩留白,一个字也不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牛家少爷这种货色,多陪他叽歪几句都觉得掉价。
向宇也很清楚,自己强行轰破力量测试机那块金属板的威慑效果其实就已经足够让绝大部分人闭嘴,感应垫上保留了七八成实力的一拳只不过是补完这场已经没有太多含义的测试罢了,算是给这局小游戏画上个可有可无的句号。
出了体育馆,临近中午的阳光让人精神一振,这时蔚忍不住开口了。
“易容完成了,该秀的也都秀了,现在你该说说你之前对封羽做的那个手势有什么含义了吧?”
“你发现了?”
“你觉得我是睁眼瞎?”
“呃,好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向宇依旧是很无耻的卖着关子,逗弄着死活不肯读自己心思的腹黑女王,其实满脑子心思已经窜到了若雪和陆逊的身上。
现在蝴蝶翅膀一扇,本想着只是让两人安安静静在怀瑾学园读读书的想法已经不太可能实现,现在不仅自己被扯到了漩涡中央,龙套硬生生演出了主角的戏份,关键还和那位牛家二货少爷结了梁子,看来拿读书安抚陆逊的计划又得改弦易辙……
想到这向宇忽然觉得有个随时随地能闯祸的陆逊在身边,还真是揣着个不稳定的大炸弹,根本没机会做一个左拥右抱、怡享天年的太平翁。
经历了这样一出应聘考验,向宇对进怀瑾学园当老师已经彻底没了兴趣,唯一欣慰的就是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完成,剩下就看两个关键目标能不能心领神会了。
见蔚好像生气不说话了,胖子又开始逗她。
“我问你啊,在你看来,瞿洛神有多大可能把这件事说给她未来老公听?”
“不知道。”
“别这样,这都生气我们就没办法好好玩下去了啊。”
“没兴趣猜。”
“好吧,怕你了,我刚才那个手势不过是借用了一招很古老的收徒手法,能不能奏效只能看封羽的悟性了。”
蔚一想到刚才向宇把木刀递给封羽时很古怪的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往下一戳,然后才把刀还给了对方,加上提示她顿时醒悟过来,很是无语的骂了一句。
“你还真是把他当猴子耍啊,不过当年菩提祖师可不是你这样的暗示法。”
向宇无所谓的笑道,“暗示也好明示也罢,能收得到徒弟就算是好把式。”
“为什么挑中了他?你打算在学园里找个能听你指示的耳目?”
“那倒不是,只要给你机会,你随时能掌控整个学园的动态,我只是觉得这个封羽跟我小时候有些像,不想他多走弯路,有些事可不是反反复复的练习就能做成的,有个好老师也很重要。”
向宇说着感叹了一句,“前世记忆回复,我现在是十六岁的身体六十岁的心,看着那帮熊孩子挥霍青春就觉得有些可惜,觉得自己两相对比之下好像个老头子。那个封羽依我看品性不错,我前世有套九弦法锻体炼心,恰好适合他,留着也没用,送他就当是回了青城老家做些行善积德的好事。”
蔚不解,问道,“你身边这么多伙伴,哪个不好送?封羽可是和那个什么牛咏浪混在一起的,你这么确定自己是火眼金睛,知面知心?”
向宇叹道,“那家伙一副棺材脸,一看就知道不懂人情世故,再说他多少也是风纪委员,这个位置如果自己操守不行根本不能服众,最关键一点,你以为我当众打破那台机器侧面隔板,取出里面的作弊插件是为了打牛咏浪的脸?”
哼了两声向宇这才继续说道,“我拿出那个小玩意时留意到封羽的脸色比看到我打破隔板时更难看,显然是猜到了我的良苦用意,所以我才真正下定决心要把九弦法送他。一个能用自己的汗水把沉星槐染成褐色的人,当得起我这份礼。至于楚炎他们这般得了好都没句谢的货,你以为他这段时间大有长进是因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他跟我一样,都是不世天才?”
对于毫不留情贬低伙伴抬高自己的无耻之徒,最后几句自吹自擂蔚自然是当什么也没听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煞费苦心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就是为了引出牛家那位破门子还顺带收个年纪比你还大一岁的徒弟,我只希望你不要空欢喜一场就好。”
向宇有些郁闷,“这么说你明显对我没信心啊。”
“你一向把事情想得很美,还需要我给你加油鼓劲?”
“这个……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嘛。”
“好啊,让我我考虑一下。”
胖子无语了。
蔚最后这句梗明显是暗讽自己对瞿洛神丢下的那句装逼话,果然现世报就是来得快啊。
……
……
夜里两点,寂静无人的体育馆门口,向宇终于看到了一条黑影顺着路慢慢走过来,正是依旧板着脸的封羽,那把木刀似乎像是长在手上似的,连半夜出行都不肯放下。
将手中将燃尽的烟头在地上踩熄,向宇笑得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别看你一副臭脸,还挺聪明,知道我会在这等你。”
封羽犹豫了一会才问道,“以你的本事,就算去军中也能当教官,为什么要来怀瑾学园,就因为你弟弟和牛咏浪之间的过节?”
向宇呵呵一笑,“当然不是,你不用管我为什么来这里应聘,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还是说你根本是梦游症发作,有习惯半夜两点整来体育馆走一圈?”
封羽显然还不太习惯胖子这种调笑的语气,很正经的回答,“你之前偷偷对我做了个手势,两指向下指着体育馆的地面,无非是要我背着所有人,夜里两点来这里和你见面。”
“聪明,不过还不够,我做了这个手势才肯把刀传给你,我约你来的真正目的难道你还不懂?”
封羽并没惊讶之意,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木刀,“我知道,传刀……你是要做我一个人的老师?”
向宇丝毫不顾及周围是否有人听到,笑着拍手,“有没有兴趣?”
沉默良久之后,封羽说道,“我曾经有个老师,是我父亲,可他已经不在了;我曾经想拜一个人为师,就是零大人,可他没有同意。以你的实力的确可以当我的老师,可我为什么心底并没有想要马上答应的想法呢?是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你,还是觉得害怕?”
这段话像是封羽在自言自语,向宇听罢想笑却没笑出来,沉吟半晌后说道,“做我的徒弟,你一定会成为帝都最强的男人,即便我没见过那位零大人我也敢给你这个承诺。不过我也要提醒你……”
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词语后,向宇才接着说下去。
“也许从今以后你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生活会彻底离你而去,甚至你以前的朋友也会对你冷眼相向,因为我要教你的东西,本来就不只是修身变强的方法……你会和我休戚相关,甚至生死与共,所以你无论犹豫还是害怕都不奇怪,如果你明知道会这样,还愿意接受这一切的话,再来找我。”
说完这一切,向宇默默迈步离开。
和封羽擦肩而过时他没有动,直到向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个十七岁少年依旧像是体育馆门前的一个雕像,呆呆伫立在原地,只是把木刀捏得越来越紧。
等到夜色渐渐淡去,东方渐渐露出拂晓之白,封羽才慢慢抬起头来,下定决心般转身。
他没有走向自己的寝室,而是直接朝校外走去。
是年帝国庆历十七年,初夏。
在某个随心所欲捏把别人命运之路的长发男子一番看起来推心置腹实则是推卸责任的游说之后,另一个年轻人做出了改变后半生的重大抉择,后来他换了很多个名字,做了很多很多事,多了无数让人艳羡到眼红的尊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