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伴随着湖岸边徐媛一声惊呼,无色无形的生物共鸣圈里再添新人。
在徐媛的脑海里,有数十个身影或远或近,只要意念所及,就能触碰到那个人的心灵,并与之交谈,虽然看不清长相,却能清晰的感应到对方的言行举止,不过这个新被搜索到的人却让徐媛大感意外。
在她的心灵视界里,这个人仿佛全身被雷霆所包裹,根本无法看清真实形体,更不用说接近后发出感应交流了。只要稍稍靠近,徐媛就感受到电流激射入体的麻痹和刺痛感,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拒绝一切亲密举动。
一个声音响起,正是管平仲。
“不管那么多,加大共鸣圈振幅,强行沟通!”
不知何时管平仲已经将手搭在了徐媛的肩头,在他示意之下,红衣女子肖怀珠也走近几步,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三人合为一体,心神共享,徐媛朝那个人发出的心灵感应强度也随即倍增。
“除了君尘,调集所有人协力,一定要穿过那层雷电层,这小家伙选在这个时候暴走,还真是添麻烦!”管平仲再度下达了命令。
那个浑身被雷电所包裹的虚像,正是在八识光年里处于狂暴状态,濒临失控边缘的向宇!
徐媛这才醒悟到老师所说的那个计划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刻,不敢懈怠,直接对尚且存活的那几十名帝国潜伏者们发出指示,心灵共振更为强烈,直接化作一声春雷般的叱喝,“向宇!”
超限战斗模式中的向宇此刻视野已经崩散到只剩下正前方一小块尚且完整,若是此刻能看到驾驶舱里的他,会发现他的双目赤红如血,眼瞳却缩小得米粒大小,形状可怖。
感受到神智正一点点被狂暴情绪所吞没,身体的反应也在渐渐消失,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黑洞正在狠命的吞噬自己的意识,向宇已经顾不上想太多,利用原型机的权限开启超限战斗模式后,他只觉得出刀的速度和力量又有了显著提升,在心灵深处似乎还有一层朦胧而美妙的感觉在等待他去探索。
可就在这时,集合了生物共鸣圈里所有人意识能量的一声呼唤在心灵深处响起,那股仿佛近在眼前只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感觉顷刻间涌入脑海,原本在身体每个角落里激涌碰撞的热流顿时偃旗息鼓,再度回流到后腰部位,静静雌伏。
这一变化在原型机的举动上体现出来,就是八识光年忽然间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猛兽,战斗头盔和身体感应服上的数据骤然间尽数归零,机载电脑在察觉到这个变化的瞬间直接触发了主引擎和关节微引擎全部停车的强制锁定命令,原型机像欠交网费的可怜宅男手里的旧电脑,直接断开与机师的连结,全系统挂起!
偏偏应龙机甲就选了这个时刻发威,在荡开八识光年的高周波刀后,那柄嗡鸣作响的匕首直接插入了对手的肩颈部位,虽说是匕首,可一米长的巨刃还是像孩子手里过节时最爱玩的烟花棒,在原型机的身上带出一长溜火花,紧接着机体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恐怖伤痕。
高频震荡之下,最外层的高强度合金护甲直接碎裂,四处激射,里衬的减震护甲也像薄纸一般被撕开,八识光年肩部的液压管线和传动组件被那柄短匕首轻易切开,虽然这时机载电脑已经终止了一切机件运作,可液压管里尚未完全停滞流动的高温油液还是受惯性动能驱使,喷射而出。
暗红色液体顿时将雪白的冰面染出一大片污痕,妖艳而骇人。
指挥大厅里看到这样惊心动魄场面的技术人员个个都呆住了,光屏上那些让人心情澎湃激昂的数据在顷刻间归零,扑面而来的不祥感后面竟然接着的是这样一副让人不忍直视的惨烈画面,有几个人心头不约而同泛起同样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厂家,一定要把机甲内部液压油弄得这样接近血色。
看起来,八识光年就好像一名骁勇善战的远古巨人,终于不敌对手而受到重创,却依旧傲然站立不肯倒下。
只有邹亚夫等少数几个人才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原型机并不是因为受到高周波匕首的重创才数据归零直接停机的,而是在受伤前一瞬间就已经停车。
可停车归停车,为什么此刻机师的所有遥测数据都一齐消失了,在此刻看来战斗头盔就好像没有戴在机师头上,甚至连感应战斗服都像是一瞬间被脱下,难道驾驶舱内爆了?
另一幅画面上,八识光年机体内部并没有烟雾或是火焰透出,可整台机甲就好像挂在了那柄高周波匕首上,两架缠斗在一起的机甲保持一个古怪的姿势定格在一瞬间,再无任何动静。
感觉到对方机甲的异常反应后,铁君尘第一时间停止了进攻,所以那柄短匕并没有拔出,虽然原型机的机载电脑对自动平衡仪发布了最后一条机体平衡指令,可应龙机甲攻击的力量还是带得八识光年摇晃了一下,铁君尘甚至伸出机械臂扶住下几乎摇摇欲坠的原型机。
同样的疑惑出现在他脑海里,小胖子究竟怎么了?
……
事情一波三折,本以为超限模式后八识光年能有所作为,没想到只是眨眼功夫就被一记反攻导致整机停车,这种结局让所有观看战局变化的联邦圣纽伦装甲团的军人们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喉咙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个念头跳出来萦绕不休:八识光年里那个机师强悍至此,却还是输了,若是换了自己上恐怕也是一个输字,没准更狼狈!
指挥大厅里一片死寂,唯独中央智脑的声音仍旧响彻整个房间。
“1号机驾驶舱外部形状完整,机师生命体征无法检测。”
“机载电脑挂起,遥测信号显示左臂传动构件完全失效。”
布加迪的怒骂声响起,“就知道,这家伙没准是故意的!”
邹亚夫很无语的瞥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布加迪一眼,“龙总长,你觉得可能有人能在一瞬间做到这种程度吗?”
布加迪冷然回了邹亚夫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你的人你当然护着他,可输了就是输了。
光屏上的时间停留在了一百零一秒上,只差十九秒就能达成目标,恰好跟中央智脑预测AD力场消失的时间相差无几。即便向宇拼尽了全力,甚至同步率在战斗时出现增加,还强行开启了超限模式,可就像布加迪没说出的那句话。
输了就是输了。
……
胖子只觉得心灵深处仿佛数十人一齐发出的呼唤声越发清晰,虽然心神像被挂了一块千斤大石,不住的往漆黑深渊里沉去,身体也在逐渐变得冰冷,可他还是很好奇的回馈了一个念头。
“你们是谁?”
“我们?怎么说呢?”声音骤然转为一个清冽如甘泉的女声,跳跃而轻快,“既然能进入这个共鸣圈,我们应该算是你的伙伴吧。”
伙伴?这是个好词啊,胖子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和四肢都完全没了知觉,唯一能感到的是眼角的皮肤上一线液体流动,那时某种液体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的微妙感受。不是泪,而是狂暴之后脆弱的双目终于不堪重负,在脸颊上画出的两道红线。
“通知何九,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对了,可以联系君尘了,让他小心脚下!”
……
八识光年停机后只不过数秒,大家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整个翠微湖上又一次出现了异变。
最先反应过来依旧是中央智脑。
“警告,翠微湖底出现未知能量爆发,辐射范围超过五十米。”
光屏上同步显示出能量遥测图,牧月思怀眼皮一跳,第一时间出声,“是星舰全舰充能反应,他们在启动湖底那艘飞船!”
“怎么可能,整个翠微湖都被冻结了,难道那艘船能带着数十万吨冰一起逃走?”
布加迪的话换来牧月思怀的一句嘲讽,“龙总长,是我们输了,他们就算要走也是名正言顺,难不成要我们一齐陪你出尔反尔?”
布加迪脸色很是难看,眼光扫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邹亚夫,“你做的好决策,邹院长,现在又该怎么办?”
邹亚夫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满脑子都在想原型机里的向宇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时被布加迪话语一激,缓缓抬起头来说道,“这次的失败,由我一人承担,联邦最高议会那边我会亲自出面解释。”
布加迪本来还想补一句你想怎么解释之类的嘲讽,可指挥大厅里众人的惊呼声打断了他。
“解冻了,冰面裂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话刚被打破不久,管平仲就用另一个不符合自然常理的画面让所有看到翠微湖变化的人们再次上了一课,那个在他口中不过是上代帝国皇帝闲着无聊捣鼓出来的东西究竟有多么震撼。
瞬间冻结的翠微湖开始从湖底深处发出轰隆巨响,就好像被镇压在冰牢深处的巨人正在极力挣脱禁锢,无数裂痕在冰面上显现出来,从卫星俯瞰图上看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清脆响亮的裂冰声此起彼落,整个翠微湖都在震动,裂开的冰块互相摩擦,激起阵阵冰屑宛如白雾。
“到底什么情况,中央智脑?”布加迪这次主动发令了。
“翠微湖水正从底部开始解冻,湖底能量波动符合星舰引擎启动特征。”
不过数秒,本来可以承载重达数吨的机甲在上面鏖斗的冰面彻底裂开,湖中心依旧保持相爱相杀姿势的两台机甲脚下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眨眼间两具沉重的金属身躯就跌入湖水中,再不见踪迹。
“这帮兔崽子还想抢原型机?!”布加迪眼睛瞪得溜圆,大叫出声。
就在这时,显示是管平仲回拨来电的信号出现在光屏上,仿佛是回应布加迪这句非难,老爷子主动上门答疑了。邹亚夫不假思索的按动了依旧挂在耳上的通话器,“你想干什么?”
管平仲的语气很是轻松,“我只是想来表示友好,既然我们赢了,当然可以做胜者该做的事,放心,你们的宝贝机甲和机师我都会完璧归赵,当然前提条件是牧月总司令不会下令外围空间的星舰使用主炮精确打击。”
牧月思怀冷哼了一声,大声说道,“我是牧月思怀,只要你遵守承诺,我自然也不会食言。”
管平仲爽朗的笑道,“那我还是要先小人后君子一把,龙总长大人应该也听得到我的声音吧,能不能请您也下令让你的机甲团不要轻举妄动?”
布加迪听出话里讥讽意味,对我就是先小人?他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俯下身去,从面前的命令光屏上对圣纽伦装甲团手工静默发布了一条指令:只要管平仲有登舰逃走的意图,马上格杀所有人!”
“我就当是龙总长默认了,好吧,请大家耐心等待一会,没准还有意外的惊喜等着你们呢。”
管平仲说完这句后随即挂断了通话。
……
跌入重新液化的湖水后,应龙机甲马上转化为水底模式,四肢处极为流畅的伸出数面金属鳍扇,水底推进系统从后背暗舱里弹出,抱着那架原型机朝湖底深处游去。
铁君尘算是再一次欣赏到了管平仲层出不穷的算计,湖底藏了一艘能让湖水自由冻结或是解冻的星舰,居然还早有人在湖底的星舰里等着,一旦轨道卫星携带的神棺坠湖后马上接引送去了星舰作为能量核心使用,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管平仲熟悉神棺和星舰特性的基础上,可环环相套的计划还是让他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那个奇妙的生物共鸣圈更是让他觉得新奇,不但能躲过联邦的通迅压制手段,还完全取代了通讯设备,让所有人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统一行动,铁君尘对于三皇子云治的印象顿时也大有改观。
铁君尘只是很奇怪,为什么管师让徐媛交代自己一定要把原型机连同机师一起带进湖底的星舰,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奇怪后手,要用这个来要挟联邦,换取他的性命?
对于管平仲用他的性命来换取两分钟时间,铁君尘一直觉得不解,难道他一早就算准了联邦原型机能加装那种古怪的防御力场,自己注定在前几十秒会束手无策?
……
此刻的向宇被应龙机甲带着,连同八识光年一起被送进了湖底星舰的巨大水密舱中,等到排水完毕从应龙里出来后,铁君尘就看到一个光头黑汉子正在通过手提式控制台,操纵一具大型机械切割臂,试图将八识光年驾驶舱从外部打开,嘴里还不住骂骂咧咧,“卖身联邦就算了,你拼个毛啊,搭上自己小命难道很爽?”
大汉正是何九,他瞥见铁君尘从应龙机甲里下来,咧开大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埋头拆解原型机的驾驶舱。
数十秒后,激光切割刀顺利将驾驶舱门拆开,驾驶座弹出,已经陷入昏死状态的向宇颓然倒进早已等待在人字形梯架上的何九怀中。
大汉粗砺硬朗的脸上似乎泛出一丝温柔笑意,轻轻将向宇抱了下来,瞥见他脸颊上那两条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脸上又是一阵怒意翻涌。
大汉抬起头来,朝着头顶上方狠狠骂了一句,“我操你妈的联邦!”
“你要带他去哪?”
见何九抱着向宇就往星舰内部走,铁君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个被主人家冷落的客人,耸耸肩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手?”
何九回以爽快笑意,“不用,这小子如果那么容易死,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我敢拿脑袋打赌,待会他就能活蹦乱跳自己走出来跟你抱怨那一刀实在太凶悍了。哈哈哈!”
几十年前?铁君尘又是一头雾水,向宇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个大汉随便用来打赌的脑袋估计不太好用,不然怎么连十几和几十都分不清。
……
向宇此刻已经如同置身于寒冷无边的宇宙真空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甚至连一颗星辰都没有,在心底拼尽力气呼喊着蔚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我真的挂了,操!
骂了一句粗话后胖子心底忽然腾起一股悲凉感觉,老子还没碰过若雪妹子,还没跟小娘炮开够玩笑,连香肠那货的屁股都没踹够呢,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记忆里清晰记得狂暴时那种让人绝不愿轻易尝试第二次的剧痛,身心都几乎崩裂的惨烈体验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果然在热流未耗尽的情况下强行暴走就是这样的结果啊,就好像身体从内部开始一寸寸爆炸,虽然能带来短暂的恐怖力量以及反应速度,却实在是得不偿失!
把自己玩死了,早知道会这样丢脸的死法,还不如开着AD力场任由铁大叔猛揍来得轻松,说不定自己走运,那个X组件能够超常发挥,撑过两分钟顺利收工呢?
事到如今胖子也只有自己跟自己说些无趣的假设,聊以解闷了,在这个黑暗深渊中飘来飘去,连时间观念都仿佛不复存在了,感觉更让人抓狂。
“喂,有人吗?没人的话,神仙鬼怪妖精魔灵之类的也随便来一个啊,这样把我丢下不管算个屁啊,我活着有人权,死了好歹也来个什么东西给个说法交代什么的吧?”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样话痨,胖子忽然间对自己视生死如度外的豁达淡定感到很是得意,可惜身边黑漆漆一片很是没趣。
按理说此处应该有掌声吧?
仿佛听到他这句内心独白,黑暗中笑语声传来。
……
……
PS:写到这,终于要把四十多万字最大的那个坑填了,也就是很多人都在猜的:胖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经典的三个哲学问题如今得以平了一个,按理说此处应该有掌声。
想必从最后几百字都应该能猜出个大概了吧,胖子究竟是谁?
去书评区吐槽一下我也不介意的,没准能踩中幸运楼层中个一千纵横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