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怕些什么(非贬义)。
在上辈子,李迦束害怕过很多事情。
如何与监理相处?递烟喝酒吃饭洗澡是基操。
如何与工人相处?队伍里闹矛盾了便拿着铁锹打架也是有的。
如何写日志记录和台账?关键节点的数据必须保真,繁琐的细部数据则几成为真,几成‘不·可·以·真’?
钢筋场的损耗能控制住吗?有没有哪个生儿子没有**的在偷偷倒卖?
土石方的供应商是谁?他家生意正经清白吗?
工人的安全管理如何?有多少人愿意听安全部的话,又有多少人在冒险施工?
上级的资金流怎样了?施工队、机械租凭方、材料供应商、还有绿化,哪个欠了钱都要堵上门,拖到过年,大门一堵干架还算是轻的了。
这么多事情,有几件真的敢放在公共平台上大肆传播?
相比之下,脏兮兮且累人的工作已经是‘最小’的事情了。
但再害怕也没用,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抱怨是生活,打灰是责任。
有时是为了钱,有时是为了信仰。
总而言之,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做对比,李迦束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小爽的。
监理?老子就是监理(笑)。
工人?自己去培养队伍,培训人才。
台账?没有上级的压力,当然可以百分百保真。
供应商?敢耍领主老爷,不要命啦?
安全管理?呃,这个就尽力而为吧。
资金流?嚯,初阳的国策树才刚开始点亮呢!
对于李迦束来说,
‘这样的体验从未有过,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除非,
那些天杀的冒险者,又双叒叕捅出要命的篓子。
......
城堡,二楼餐厅。
裁罪骑士的手上漂浮着金色的光球,
初阳身后3米外,先前一直未出声,负责沉默站岗的护卫哈莫,手臂肌肉微微绷紧,已随时准备抽出腰间的飞斧。
“是这样的,据我所知,我们家族的地牢已经至少60年没使用过了。”年轻领主把盛着蜂蜜的银质汤勺放下,笑着对胡安娜摇了摇头。
“我的领地虽然不如王国本土富庶,但多少能算是民风淳朴,城里的小矛盾一般由治安官就能解决,恶性事件更是从未发生过。所以城堡的地牢,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我,都是未曾使用过的。”
“托莱多修士,我向你保证,我们家族的地牢里不存在什么‘肮脏的小秘密’。”
“除非父亲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把秘密带进坟墓里去了。”
初阳平静地说道。
真言光球依旧是金色的。
胡安娜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费叠列什阁下,你能否亲自说出,‘我没有隐瞒什么邪恶肮脏的秘密’此句话?”
护卫哈莫的肌肉紧绷,就等老爷一声令下,让自己和藏在暗门后的士兵们动手,把那些客人细细地剁成臊子了。
初阳喝了一口自酿的葡萄酒,随后笑着说道,
“有啊,我当然对修士你隐瞒了一点点肮脏的小秘密。”
胡安娜一愣,“你......”
初阳从主座上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背对着客人,看向窗外,淡淡地说道:“哪家贵族,敢说自己的家里没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哦,抱歉,阿尔卡蒂奥男爵,也许你的家族是‘纯洁’到可以直接上无罪天堂的?”
坐在裁罪骑士身旁的贵族青年咳嗽了两声。
“咳咳,吾罪甚。”
阿尔卡蒂奥先是咏颂了【赎罪圣主】教会的箴言,然后对胡安娜讲道:“修士,您应该听过一句谚语。”
“每户凡人家的橱柜里,都有一具骷髅。”
“修士,您大可不必如此逼迫费叠列什阁下。换做是我,也不敢说家族里一丁点儿的罪恶都没有。”
裁罪骑士沉默了半晌,随后看了看两人,
“汝等,当常常自省,勿让罪恶堆积于身,避免死后永坠炼狱。”
阿尔卡蒂奥的脸上堆着笑容,
“自然,我们布恩迪亚家族每年都会派人去圣城【瓦蒂坎】朝圣,向大主教们自述今年犯下的过错,并虔诚地跪在【三字之结】圣树前,洗刷家族的罪恶。”
【赎罪圣主】教会的神迹之一,
数百年前,初代圣座临终前,留下三字遗言‘吾罪甚’,
其尸身化作了一颗扭曲螺旋生长的大树,滚烫的热油源源不断地从其光秃的树干中流淌而下,教会称之为【三字之结】,并成为了修士们和贵族信徒们朝圣时必须跪拜的赎罪象征。
教会告诉信徒们,常咏颂三字箴言,勿忘自身罪恶。
来圣城【瓦蒂坎】朝圣,虔心跪拜,罪恶便会部分洗刷。
当然了,如果诸事繁忙,实在没法去朝圣,教会也提供了其它的赎罪方案。
找王国各地的主教,根据自身罪恶的不同,献上不同份额的捐赠,便可由主教们作为中间人,向圣座冕下寻求‘大赦’。
一般来讲,过了数周或数月之后,捐赠者便可以收到一张由一名圣城大主教签发的证明券,兹以证明捐赠者的罪恶已由圣座冕下准许‘大赦’。
买了这张赎罪券,死后不用下炼狱。
那么,问题来了,
捐赠者【害怕】的,真的是下炼狱吗?
“嗯,我会的,托莱多修士。”初阳转过身,看向裁罪骑士,“因为领地离圣城实在路途遥远,我们家族一般是每年委托王国本土的主教,向圣座冕下寻求‘大赦’的。”
“如果您想检查,我可以现在就让仆人去书房,搬来一箱子的证明券。”
裁罪骑士摇了摇头,说道:“这就不必了,还请费叠列什阁下直接讲正题吧。”
“关于‘五首大白鹅’的传闻,以及岛上的自然奇景,或者古代遗迹,望您能提供一些有用的隐秘信息。”
金色的真言光球依旧漂浮着,胡安娜并未消散掉神术。
情报的真伪很重要,不能不防一手。
阿尔卡蒂奥开始惬意地用刀叉切起烤羊排。
“哈莫,去书房给贵客们拿一份岛屿地图过来。”初阳对身旁的老护卫吩咐道。
哈莫放松了肌肉,向领主老爷点点头,小步跑走了。
紫绒绸衣的年轻领主坐回主座上,吃了一勺蜂蜜,润了润嗓子,然后才缓缓开口。
“唔,从哪里讲起好呢......”
胡安娜:“您从头讲起,我们慢慢听便是。”
她伸手在自己面具的下颚处一按、一拔,组合式面具的下半部分被她取下。
接着她拾起一颗橘子,戴着铁手套开始剥起来,把一瓣橘肉送进嘴中。
初阳愣愣地看了几秒对方的朱唇,随即回过神来,讲述起家族的故事。
数百年前,西牙里的开国者,与他的部下们平定四方,南拒萨拉森沙盗,北与法葡士
王国联姻求和,在封建领主吃鸡大赛中获胜,成为了西牙里王国的初代雄主。
而费叠列什家族的老祖,
【弗朗索瓦·普勒拉·费叠列什】,
是开国雄主的智囊团里的一位炼金术师。
在论功行赏分封领地的时候,老祖表示,自己喜欢看海,国王陛下把西南沿海地区分封给自己一块即可。
国王大笔一挥,西南沿海一片地区加上一座岛屿,全都是费叠列什领了。
而后,不知老祖是出于什么心思,竟然把家族城堡的选址,定在了这座岛上。
接着,以王国本土领地的人力物力,前前后后13年时间,终于建成城堡。
同时,这13年间,固斯城的雏形也随之诞生。
劳工们乘船来到岛上,他们需要吃,需要住,需要娱乐,
于是,开拓者的营地慢慢变成村子,村子慢慢变成小镇,小镇慢慢变成海港小城。
费叠列什老爷出钱,物资供应源源不断。
还是那句话,项目带来需求,需求带来项目。
待城堡建成之后,一些劳工拖家带口在固斯城里住下,做自耕农或做小生意,而老祖则是带了一批农奴和家眷,在岛上常住了下来,偶尔回王国本土的领地管理下琐事。
有谚语曰,‘富不过三代’。
老祖逝世后,领主之位传到第四代人时,惹到了当时的西牙里国王。
国王联合其它大贵族,拆解了费叠列什家族在宫廷内的影响力和实力,成功地削了藩,逼迫第四代费叠列什老爷放弃掉王国本土的领地(由国王分封给新生的小贵族),体面地退出宫廷斗争,当个小贵族养老。
不肯体面的话,我们就要帮你体面全家了.jpg
到了现在,初阳,他是第【九】代领主。
‘踏踏踏’的脚步声,是护卫哈莫取来了岛屿地图。
初阳把牛皮地图在原木直桌的中央摊开,贵族青年、兄弟护卫、裁罪骑士四人,纷纷靠过来观看。
“这份岛屿地图就送给你们了,希望对你们的冒险有帮助。”初阳说道。
阿尔卡蒂奥摇了摇头,“这可不成啊,亲爱的费叠列什。”
“绘制一份地图的花费,以及地图本身的价值,你我同为贵族,想必是明白的。”
“你开个价,免得让我感觉欠你人情似的。”
在古代封建时期,技术不发达,信息流通慢。一份较为精确的地区地图,其绘制的难度,其蕴含的价值,聪明人都明白。
“呵呵,你倒是矜持,亲爱的布恩迪亚。”初阳的脸上挂着营业微笑,对贵族青年说道,“10枚金币如何?”
阿尔卡蒂奥淡定地点点头,从腰包里摸出20枚金币,排在桌面上。
“麻烦再多给一张吧,作为备用的。仅一张地图的话万一不小心弄丢了,挺麻烦的。”
初阳:“......”
干,失算了,这些狗大户!
早知道就要价30金币了。
于是领主老爷对护卫哈莫吩咐了一句,后者又跑去书房了。
“嗯,讲正题。”初阳看了看冒险小队4人,手指点在地图上某处。
“诸位在酒馆内,听领民们讲述的那个异闻传说,说是在七八十年前,有一些猎户,以及好事的闲人,去了岛屿中央的山谷深处探险,对吧?”
胡安娜点点头,“是的,酒馆侍应生说,在小半个月后,那伙人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初阳沉吟了片刻,
然后缓缓开口道,
“时间会埋藏很多秘密。对于城里的领民来说,七八十年的时间,足以遗忘许多重要信息了。”
“但我们领主,当然会用各种方式,把一些秘密保留下来。”
“诸位有所不知,这些份岛屿地图其实是六十多年前,我爷爷那辈人,才绘制出来的。”
“数百年前,城堡和固斯城初建之后,我们家族的老祖【弗朗索瓦·普勒拉·费叠列什】,他其实给领民和家眷,立下过一条规矩。”
年轻领主抬起头,左右看了看4名冒险者。
“不许任何人,深入岛屿内部!”
此时应有吟游诗人弹琴提供背景音乐.B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