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淘都不知道红霞什么时候从他的角上离开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腿软绵绵的,随着前面的中华部人,机械地迈上吊桥,机械地穿过城门洞,机械地走在光滑石板铺成的路上,机械地跟着一个人进到一个大房子里,手中被塞了一个大碗,碗里有食物,他本能地吃,好像又有人给他添了一些,他都吃了。然后,被人带到一个小湖里,很多人都在这里洗澡。他也被推下去,有人递给他一块儿滑溜溜的东西,让他在身上抹了几下。牛淘都照做了,然后他把自己的头扎进水里,水很清澈,跟牛族那里的不一样,牛淘用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些都不是梦。
看看自己的族人,看看鹿族人,一个个都是傻傻的样子,尤其那个鹿长老,路上还跟自己吹嘘多么的会种植,还说中华部一定会请他教种植的,还说到时候应该跟中华部多要一些好东西,尤其是那个白白的叫做食盐的东西。牛淘看着默默往身上撩水的鹿长老,突然心里一阵舒爽,让你吹嘘,也傻了吧!
牛淘淌着水走到鹿长老身边,使劲拍了他一下,凑近他的耳朵大喊:“鹿种!”
鹿种长老吓了一跳,哗啦一声,一屁股坐在水里,差点变成兽形去顶牛淘。牛淘指着他哈哈笑着,大家听到水声,看到鹿长老的狼狈样,就连鹿族人都笑了起来。
岸边一个刚穿好衣服的虎族笑着说:“快起来吧,那里的水可不好喝。”大家笑得更欢了。
好一阵笑闹。老会大声喊:“行了,别闹了,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渐渐适应了的牛族和鹿族人跟着老会走过一排排的房子,又走过一个大石桥,又出了一个城门,来到一个地方。老会大声说:“这里是我们的大市场,就在这里交换。今天你们都住在这里,可以住楼上,也可以住那边的房子,还可以住树屋,都不想住就自己去那边挖洞吧。”
老会停了一下,接着说:“你们来得巧,明天也正好是豹族和狼族来交换的日子,你们有什么东西也可以跟他们换。”
鹿长老问老会:“怎么换?”
老会说:“只要你们双方愿意,怎么换都可以。豹族和狼族要给我们中华部交一点儿东西当税,你们是第一次,不用交,以后来了再交。”
说完,老会匆匆地走了,他还要跟豹族和狼族在这里干活的人打招呼,告诉他们来了这些人,夜里别发生冲突。
中华部准备的客房都是统一的标配,一间两个人,极个别的也有三人间。房间内有两个大床,两个床头柜,两把椅子,一个茶几,水壶水杯,还有简单的洗漱用具。床上铺着缝合细腻的兽皮,麦草枕头罩着绣花枕巾,盖的被子也是兽皮的,不过已经是经过分离的二层皮,又薄又透气。
鹿跳把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然后就开始研究这些房子是怎么连在一起的,那个能看到外面的半透明东西是怎么装在石头里的?看了半天也闹不明白。然后,他就开始专心致志的研究房门的合页,他实在搞不懂,这个门为什么可以一面在墙上,一面却可以向里面拉开?他一遍遍地打开出来,关上;推开进去,关上。
和他一样就像犯了疯魔病的人有不少。有的把椅子顶在头上,瞪大眼睛看那些藤条是怎么拧在一起做成这个东西的;有的对着喝水的杯子,试着把一个手指伸进把儿里,拿起来喝一口,又把两个手指放进去,拿起来喝一口,再把三个手指伸进去,拿起来喝一口,到第四个手指的时候有点困难,他不明白了,为什么四个手指就伸不进去了?有的把床上的兽皮卷起来,一寸一寸的看那个大床,他不知道这些木头怎么就成了这么平整的一块块儿的,它们是怎么连在一起的?
还有的钻在厕所里不出来,他们对那一排小坑坑非常好奇,有的趴下去,把头伸到坑里看。对身后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的一个小竹篓,竹篓里裁剪的四四方方的一块块小兽皮很好奇,这是干什么的?还有墙角放着的那个盛满水的大石缸,还有缸里那个长把儿的像是舀水的东西,这些都是干什么的,是给人喝的吧?
看着这些新来的牛族和鹿族,老风对老会说:“又得一个晚上睡不好了,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老会说:“不是都这样吗?让那几个年轻的多去讲两次,明白了就好了。他们比狼族强,只是看,还没拆呢。”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哐当”一声,然后一声吼叫,紧接着“咵嚓”一声,一个牛族站在院子里,脖子上还套着茶几的边沿,傻在那里了。原来,他把脑袋钻到茶几底下看,头上的两只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结果头拿不出来了,他还以为是怎么回事,站起来顶着茶几就往外跑,一使劲,茶几坏了。
牛淘赶紧从床下钻出来往外跑,很多人也出来了。一个年轻的狐族摇着头走过来,帮那个傻站着的牛族把坏掉的茶几取下来,对他说:“这是用来放东西的,不是放在头上的。下次你要是再弄坏,就要赔偿了。”
老风摇摇头,又钻进了自己的屋子。让他们闹去吧,闹够了就好了。老会安排那几个年轻的服务人员到院子里专门回答问题,只要是不涉及部群秘密的,就告诉他们。时间截止到晶盘亮起来。
当晶盘特别明亮的时候,金缨抱着一块儿水晶终于睡了。罗丽也终于可以闭上嘴巴,舒展开身子了。从进部群到刚才,她的嘴巴就一直没停,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吃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群雌性围着她,用语言和食物表达对她的深深思念之情。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叶还要让她把路上再讲一遍,金缨还想听蛙族的事,她总觉得红霞讲的还不够好,非要罗丽再细细地讲一遍。
红霞实在受不了了,在沙发上就盘卧着睡着了,任金缨怎么摇都不睁眼。金缨也知道罗丽很累,可是她实在忍不住那些问题。罗丽洗澡的时候她在问,穿睡衣的时候还在问,躺在床上了还在问,又问了好多好多,终于睡着了。
罗丽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激动的神经一松懈下来,马上就觉得浑身酸痛,眼睛不想睁开,可就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