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亮下,一颗挺大的古松静静呆在水泥路边。而松树下,坐着一个犹如月光一样的女子。
“有这个可能!”我轻轻地道,“如果那个小女孩和寄信人是同一个人,那就很危险。”
丫丫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并不能说话。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是如此模样,否则的话,她也算是一个话很多的人。
我依旧在和陈老伯拉家常,同时从他的嘴巴中收集自己可能用到的信息。
当然,绝大多数的信息都不会有用,在后面的谈话中,我只听到老房子里面的人是最近两个月才来到这里的。她不是戴着口罩就是戴着围巾,基本上不以真面目示人。
刚开始之时,大家或多或少地对她都有戒备,时间一长,村子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对她的戒心也就淡了。
因为心情的缘故,这场聊天说不上让人身心舒畅,可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月色里面的农村很安静,郁郁葱葱的庄稼地里,传来数不尽的夜虫的鸣叫,犹如有人在敲打着水琴。
丫丫的手一直抱在膝盖上,位置几乎就没有挪动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低着头。她是真的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可我知道隐忍。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就扯到了我和丫丫的身上来,气氛便稍微活跃了一些。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丫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拉着她微微冰冷的小手,起身站起,和陈老伯道个别,和她慢悠悠地走在水泥路上。
“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等着?是不是特别傻?”丫丫抬头,看着前方,目光没有任何的焦点,轻声问道。
“的确很傻!”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沉默不语,优雅地迈着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上很静,就只有我们走路时发出的沙沙声。
这一走,就走了很远,我们从二组走到了一组。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这不是冷战,只是这种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啊……”静静的夜里,一声惊恐而凄厉的叫声传来。
丫丫茫然地抬头,我顿住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只是在一瞬间就完成。
我们前方的水泥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那声尖叫便是从那个地方传来。
这些人距离我们很远,他们那边发生的事情,我和丫丫根本就看不清楚。
一个女子尖声道:“快来人,这儿有鬼啊!闹鬼了!”
很快,又有几个人跑了过来。围在马路上。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听到不断有人喊:“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过去看看……”我轻轻说了这句话,拉着丫丫的手,朝人群赶去。
就算这里没有什么鬼,可这么多的人集在一起,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围过来的人不是很多,还隔得老远,便是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东西。那些人在围着那个东西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上前,更没有人蹲在地上近距离察看躺在地上的物体。
这就是那个女子说的“鬼”?
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为这些人的无知而不舒服。我更相信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受伤的人,而不是一个鬼。
“是人!”丫丫微微眯着眼睛,也轻轻地道。
刚想抢上去,却见得另外一个男子比我还快,跑到了人群中,质问道:“她哪里是鬼?分明是一个人!她伤成了这样,快打120。”
“她身上……只怕有毒。”另外一个人犹豫着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和丫丫已经来到了人群前面。
躺在地上的,果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
她很虚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脸上和手上有许多触目惊心的色斑,看起来就像是尸斑。这些尸斑上,更是长着霉菌菌丝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是恐怖。
人死之后,又复活过来呢?
自然不是死而复活,这个人还有呼吸心跳,我还能感知到她的体温。
女人最爱惜的就是脸,这个人,就算以后侥幸活下来,她这张脸只怕也是毁了。
看着这个模样凄惨的女子,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事情。一个非常不好的事情。
这女子,很显然是被某一种歹毒的病菌给感染了。自然界不可能存在这种杀伤力太多的病菌,造成这种恐怖伤害的,只有生物武器。
洼子村西北面,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底下基地!也就是上次我和小若去的那个虫窟。
那一次,虽然我们没有被感染,可并不代表着这种歹毒的病菌就不存在。
难道这个人去了那个地方?
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原本还以为一切都已烟消云散,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开始,也不存在结束……
我不是医生,面对这种情况,我也只能是无能为力。如果是小若那丫头在这里,她只要动动手指,这个人便可以好转。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站起,和丫丫退到一边。村里面卫生站的人已经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我们还是要在这里等吗?”丫丫问道。
“嗯!”我把她被风吹乱的衣领拉正,道,“在这里,总会找到一些线索。家里我也吩咐过老刘了,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立刻就通知我。”
“都听你的……”
丫丫说这句话之时,一直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动了,她翻了一个身,原本的侧卧变成仰卧,目光缓慢却又坚定地朝我看来。
“你终于……来了……”她看着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却又让我震惊莫名的话。
凌乱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没有谁知道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说这句话之时,脸上的肌肉被牵动,同时也牵动了那些色斑,说不出的恐怖。
之前,还想着和丫丫再逛逛,听到这句话之后。我和丫丫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睛中那抹复杂的情绪。
我转身,看着她问道:“给我们寄照片的那个人,是你?”
她没有说话,微微喘气,闭上了眼睛。
她去过那个荒废得犹如地狱一样的基地,现在又成了寄信人。一个让我不安的想法开始产生。我再也不想和以前的那些事情扯上任何的关系。可我也知道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卫生站的人把那个面部几乎溃烂的女子用担架抬走了。
我拉着丫丫,紧紧地跟在人群后面。
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变成了这种模样。
我和丫丫会跟在后面,自然是为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终于来了!”
她就是绑走爸爸和老爹的那个混蛋吗?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你们认识?”丫丫问道。
我不太肯定地点头,“是觉得有些脸熟,可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嗯!”她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今天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我心里面都开始不安。
站在卫生站外面,人群叽叽喳喳都说过没完没了,话题都不离这个奇怪的人。
丫丫又问我:“如果真的是她绑走了爸爸和老爹,你会怎么办?”
“先等她好了一点儿再说!”我也不缺定,这个人是不是就是祭灵。
这个女子没有什么内伤,可她面颊上的那些真菌看上去真的很恐怖。最关键的是,一般的抗生素杀不了这种病菌。
她在卫生站里没呆多久,城里面大医院的救护车就过来了。
卫生站只能控制病菌不再往她体内生长,可说是根除,只怕是做不到。
女子出来的时候,路过我的身边,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是纱布,一双疲倦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道:“我有些话和你说,但……现在不能。”
我点头,表示理解她现在的处境。
然后,她被两个医护人员扶上了救护车。
车子远去,人群也渐渐散了。
丫丫轻声道:“医院治不好她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但是一个人应该会有。”
“小若?”
“不!是秦瑶!”
她默然。
我们知道救护车要去哪一个医院,因此也不就怎么心急。
联系上了秦瑶,按照她的说法配好了解药,然后和丫丫往那个女子所在的医院赶去。
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的病床。
我坐在她的床边,丫丫坐在我的旁边。
我看着她,淡淡地问道:“你去过那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给我的感觉相当让我讨厌,我对她甚至有一丝不是很浓的警惕。
“什么地方?”她不解地看着我。
她的演技还真的很好。
我道:“你自己心里面清楚。在那个地方感染了病菌,别说这只是一般的医院,就是是那些顶级的医院,也没有把握一定治得好。”
女子不说话了,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我去过!”我的回答很直接,并没有多余的话,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我把秦瑶的药放在桌子上,道:“如果你相信我,就用这个药。医院给的那些药,没有用,反而会耽误最好的治疗时间段。”
这些病菌,都是生化武器,在制造之时,就在它们的体内转入了抗性基因,绝大多数的抗生素都杀不死它们。
我继续道:“这个药没什么特别的用法,直接涂抹在被感染的地方就行了。半个小时就会见效。如果你不放心我,你也可以让医生先拿去化验。”
她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神竟有些空洞,完全没有了在洼子村初见之时的喜悦。
“我相信你……”许久,她才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又回头看着丫丫,道,“我背上也被感染了,她能帮我吗?”
我看向丫丫,这种事情,她自己决定就好。
丫丫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走了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差不多用了十分钟,丫丫打开门,示意我可以进入了。
她的状态已经干了许久。
我没有客套,直入主题,问道:“你刚才说,有一些事情想和我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她扭头看着丫丫,又回头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想单独和我聊天。
丫丫也清楚她的意思,什么话都没有说,优雅地走了出去,反手关上房门。
“她是谁?”她看着丫丫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出声问道。语气很平淡,可那抹苦涩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我的妻子!”我道,“一个月之前,我们结婚了。”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她看着我,问道,“就因为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没有选择你吗?”
“不是!那个时候我其实就爱上了我的妻子。那一天和你相亲,我也只是在和她闹矛盾。
最重要的一点,你自己的心里也清楚,你对我干过什么。我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是你干的,虽然那些事情我现在也不想追究,可是我这个人,相当记仇。伤害过我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没有接话,反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在对我说又似在对自己说:“我就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
“有秦瑶的药在,你不会死。”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有些哀伤地道,“就算今天没有遇到你。我活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你还有其他的病?”
她点头。
心里面又开始有些不舒服,我道:“所以你才想着在死前见一见我?”
她默认。
我继续道:“如此说来,那张照片是你寄给我的?”
“是!”
“可你为什么又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很让人讨厌!”
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动机,可这一句话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我恨她!”
我低垂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丫丫的气息,我道:“所以,我也恨你!”
“这就是你一直对我这么冷漠的原因?”
“不错!我可以容忍你曾经出卖我,伤害我。但是我容忍不了你伤害丫丫。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的心太狠毒,你连让我尊重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能和丫丫比?
我知道丫丫的脾气不是很好。但她的心机不似你这么重,专门在别人的后面放冷箭。丫丫的心地是善良的。所以我可以包容她那些小缺点,而你……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