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轲与荆柯
长桌上,燕国的地图在阿轲的手中缓缓展开。高渐离看着这一切,他的眼中有激动,期待,还有自傲。
然而接下来秦王的一句话,却令他惊愕惶恐,僵直了整个身体。
“想不到,名震大陆的荆柯竟然会是个女人。”秦王懒散的坐在王位上,有些玩味的说道。
群臣惊呀,接着是愤怒,他们大喊道:“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仿佛没有听到秦王的话,阿轲依旧缓缓的张开地图,全然不顾正包围上来的士兵。
秦王也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接下来要被刺杀的并不是他。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在笑,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他在静静的等待着阿轲的出手。
地图终于展开到尽头,两柄特殊的匕首显露出来。
此时秦兵已经围了上来,十数把长戟挥动将阿轲刺穿,然而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所有人一呆,接着有人大喊道:“王上小心!”
如鬼如魅,悄无声息,阿轲出现在了秦王的身后。她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向着嬴政的脖颈刺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愿接受接下来最可能的事实。
就连妲己和韩信也一样,阿轲真的太快了,妲己心中怀疑,嬴政是否还能像历史上那样躲过。
场上只有一人现在兴奋的想要狂吼。高渐离,他此时正陷入秦兵的包围,然而他却毫不在意。
他面露狂喜的盯着阿轲的匕首向嬴政的脖颈刺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难以置信的见着那柄匕首被一把金剑所阻挡……
叮~!
清脆的金铁交击的声音,就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又像是大军出击的号角,原本针落可闻的大殿突然沸腾了起来。
“护驾,护驾,快护驾!”有秦臣吓瘫在地上高喊。
“王上莫慌,我来也!”有自持身份是武将,身手不错,想要冲上去救驾。
也有人眼神闪烁,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从虚空中突然探出的金剑,阻挡住阿轲的匕首,也破灭了高渐离的幻想。他的脸色从狂喜瞬间变幻成惊恐然后是灰败的绝望。
突然,他的眼中闪出一抹希冀,因为阿柯的另一只手动了。
同样快得令人绝望,然而这次却被一层泛着透明结界挡下了。
结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介于虚实之间,难以发现。不时有金光流转其上,证明着它的存在。
然而这薄薄的结界却破灭了高渐离最后的希望,嬴政已经离开了王座,与阿轲拉开了距离。
无数把金色光剑从嬴政身后的虚空探出,浮在空中。密集如墙,金光刺目,令人生寒。
嬴政大手一挥,金剑汇聚如龙,呼啸着像阿柯冲去。
当当当!
无数的金剑被阿轲弹飞,她步伐变幻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闪躲着想要接近嬴政。
然而金剑好似无穷无尽,密集如雨,怒吼着向她袭去。终于阿轲的手承受不住力道,两把匕首接连被弹飞,她自己也被强大的力道带倒在地。
摔在地上的阿轲停止了反抗,她大睁着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仿佛这就是她所期待的。
死亡并未来到,金色的光剑在她面前不足一寸的距离停下,然后一柄一柄的消失,最终只剩下一把,被那个男人握在手中。
“你的剑太慢,你的心太软。”嬴政用剑指着阿轲说道,他依旧再笑,充满自信的笑。
你的剑太慢,你的心太软!多么熟悉的话语,看着眼前充满自信的年轻的王,阿轲眼神陷入了迷茫。
“你的剑太慢!你的心太软!再来!”
一个看似普通的农家小院中十六七岁的少年对着眼前七八岁的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抓起短木剑再次向少年冲去。
啪!
一遍又一遍,女孩的短木剑被一次次的击飞。
“太慢,太软!再来!”少年一次次的呵斥道。“你要抱着必杀的决心,不能有丝毫犹豫!”
再一次被击飞木剑,女孩终于忍受不了心中的委屈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阿轲,不要哭了,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看到女孩哭泣,少年急了,他赶忙上前安慰道。
听到少年的话,女孩却觉得更加委屈,她哭的更凶了。
“可是,明明对手是哥哥啊!为什么要当敌人面对呢?”女孩哽咽着说道。
“因为我们要做的是刺客啊!我们手中的剑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抱着必杀的决心,不能有丝毫的犹疑。”少年严肃的说道。
“可是,你是哥哥。”女孩强调。“你是我的哥哥!”
“即使我是你的哥哥,你的剑也不能犹豫,不能心软!”少年盯着女孩的眼睛,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女孩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阿轲,其实你不适合做一个刺客。你的心太软了,听我的做一个普通人吧!开开心心的长大,荆家的一切就让哥哥来背负。”似乎发觉自己太凶了,少年的语气变软,他温柔的对女孩说道。
“我不,我一定会狠下心来的,即使你要我去杀小黑,我也会好不犹豫出手的。”少女焦急的说道。
她不明白荆家的意义,她只知道自己的父母死了,亲人们也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哥哥,她怕哥哥也离开她,所以她单纯的想做刺客,想陪着哥哥一起。
少年听着女孩的话感到好笑,他知道小黑是什么,那是一只被女孩抓住当作玩伴的金龟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是一痛。女孩的童年没有朋友,没有欢笑,只有一次次枯燥无味的挥剑。
“阿轲,你要明白,刺客手中的剑不是为自己所挥动。放弃吧,荆家的传承就到我为止吧。”说着少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这里曾经来往着许多人,也很热闹,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我不,我要当刺客,我要陪着哥哥。”女孩在少年怀里打滚,发出抗议。
看着怀中天真可爱的女孩,少年有些心疼。这大概就是荆家儿女的命运吧,传承数百年的荆式家族,或许就该因刺客而生,因刺客而亡。
“阿轲,你想成为像哥哥一样的刺客吗?”少年突然说道。
“想,我要永远陪着哥哥。”女孩兴奋的回答道。
“可是阿轲你太笨了,你学不好家传的刺杀术啊!”
“阿轲会努力的,阿轲一定能学会。”女孩有些焦急。
“不,阿轲你学不会。你想成为刺客陪在哥哥身边,就必须要听哥哥的。”少年意味深长的说道。
半个月后,一个蒙住半张脸的紫发男人来到了这里。
“荆柯,你说的就是她吗?”蒙面男人说道。
“阿轲就拜托你了,兰陵王。”少年说道。
“我不,我不要离开哥哥。”女孩抱住哥哥不松手,哭喊道:“哥哥,哥哥我不要离开你。”
“阿轲听话,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必须听哥哥的话,才能成为刺客,才可以陪在哥哥身边。”
“可是……”
“没有可是!”
看着少年不可动摇的冷漠眼神,女孩最终含着泪水和兰陵王走了。
少年看着已经没有了女孩身影的街道,冷漠化作柔情,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蹲在地上哭泣。
阿轲,或许成为刺客是我们改变不了的命运,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活的更好。
眨眼十年,原本懵懂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身段妖娆而优美。她已经学会了兰陵王的本事,正式出师。
十年,当再次回站在当初的小院前,阿轲的心里欣喜又有些忐忑。十年了,哥哥还认得阿轲吗?
还未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身为刺客的她知道那是人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发疯似的撞开院门,看见了她的哥哥……
尸体就躺在院中,身上插着羽箭,已经有些腐烂了。但是阿轲还是从许多荆家的特殊痕迹上,认出这就是他的哥哥。
她跪在地上,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阿轲回来了,但是回来晚了。是阿轲太笨,如果早点学完师傅的技能,哥哥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她不顾恶臭将尸体抱起,把头埋在哥哥的身上痛哭,哭的撕心裂肺……
秦国,秦王宫,四海归一殿上。
阿轲看着眼前用剑指着自己,如太阳一般刺眼的男人,眼神死寂,喃喃自语道:“我不是荆柯,哥哥已经死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