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白日的行动一切顺利,但白依阑晚上却做了噩梦。她看到漫天的血色,她的父母和定远侯府的亲人都倒在了法场上,她急的想过去救他们,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困住了,寸步难行。她仿佛又听到了卿云哥哥的声音,她扭头到处寻找他,看见他插着箭的身体漂浮在河里,她挣扎着却始终无法过去。她觉得五脏六腑疼的都要碎裂了,从梦里哭到了梦外。
她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她心中有着万般的恐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梦都是反的。她是因为太在乎卿云哥哥太在乎家人才会做这种梦的,他们都会好好的。
碧鸾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她正呆坐在床上,以为她是为今日的及笄大礼而紧张。碧鸾走过去,却发现她还带着泪痕,知道她怕是又做噩梦了,赶快搂着她说:“姑娘不怕,梦都是反的,姑娘必将心想事成。”
白依阑努力的收拢了心思,勉强的对碧鸾笑了笑。这时碧鸾却咦了一声,从她的床内侧捡起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非常精巧的琉璃球,不知道怎么制作的,琉璃球内壁里竟然还嵌着一幅画。画上层林尽染,隐约还能看到一个着青衣的男子和一个着红衣的女子两个身影在林子当中。
白依阑也是大奇,并不知道这个琉璃球怎么会到了她的床边。碧鸾想起昨晚进的贼人,赶快告诉了白依阑。白依阑很是惊奇,昨天她沉浸在梦里,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过。看来那个贼人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这个琉璃球,这是何意?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琉璃球,那个琉璃球除了让人爱不释手,并没有什么异常。
倒是碧鸾猜测会不会是什么人送给白依阑的及笄之礼。不过既然要送礼,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登门拜访呢?这个送礼之人还真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就在主仆两个胡乱猜测着,白卿云已经在门外叩门了。碧鸾抿嘴一笑,卿云少爷也太急了点,这么一大早就上门,估计是想做第一个送礼的人吧。白依阑听着卿云哥哥来了,急忙起身就要过去开门。碧鸾赶快按住她:“这种日子让卿云少爷等等也无妨,姑娘还是先洗漱穿戴整齐的好。”白依阑听的脸都红了。
白依阑今日着了正装,深色印花的三重广袖曲裾在她身上除了端庄,还有一种别样的妩媚,这两种对立的感觉奇特的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却并不违和。等碧鸾开了门,白卿云的眼睛都移不开了,他呢喃着说:“阿狸,你今日好漂亮。”
碧鸾笑着把空间留给了两人,关了门出去守着去了。白依阑被白卿云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漏出了纤细优雅的脖颈。白卿云忍不住走过去拥了她,悄悄的在她耳边说:“阿狸,你现在就这么漂亮,等你嫁我的那一天会不会就和天仙一个样?”白依阑拿小手轻轻的捶在他胸口:“卿云哥哥你好坏。”白卿云笑着捉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亲了一下。
白卿云从怀里取了一物送给白依阑,深情的对她说:“阿狸,祝你生辰快乐。你永远是我的阿狸。”
细腻的白玉没有一丝杂质,刻成了一只小狐狸,拿金线穿了,做成了吊坠。
白依阑一见,果然喜欢的不行。不过这种顶级的白玉会雕成狐狸的形状,她还第一次见。她抬头问白卿云:“我很喜欢,玉好,形状更好。卿云哥哥你从哪里得来的?”
白卿云得意的说:“玉是托大哥寻了几年才得的,至于这形状,则是我自己刻的。”
白依阑很惊讶的看着他,他送上的竟然是他亲手刻的玉,怕是花了大功夫吧。她感动的抱住白卿云,有些哽咽的说:“卿云哥哥,你费了好大心力吧?谢谢你。”
白卿云抚摸着她丝般的秀发,温柔的说:“只要是送你的,再大的心力我都愿意费。”白依阑让白卿云给她戴起来,她把玉狐狸贴了身放置,垫起了脚在白卿云耳边羞涩的说:“我会戴着它一辈子,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一样久。”
白依阑倚偎在白卿云的怀里,看着白卿云的脸慢慢俯了下来,他的手托住了白依阑的后脑,两个人的呼吸变得灼热。此时语言已经是多余的东西,两个人都闭了眼睛,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他温柔的缠绕住她的舌尖,她轻颤着承受着他的爱意。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等二人分开的时候,都有些气喘吁吁,白依阑的脸上一片潮红,而白卿云更有些难以言喻的冲动。
白卿云替白依阑整理了一下礼服,又送出了第二样礼物。这次是个非常小巧的袖箭。白卿云把昨晚的事情说给白依阑听。他说虽然没看到人,但根据白依阑院子外的痕迹判断,昨夜肯定有了人进了院子,虽然时间很短,但很可能进了她的房间。他觉得即便有碧鸾碧鸢陪着白依阑,还是再多一重保险的好。这个袖箭非常灵活,虽然不能远距离射杀,但近距离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藏着袖子里面完全看不出来。白依阑也非常喜欢这一件礼物,立刻绑在了胳膊上试了试,果然非常好用。
白依阑把那个琉璃球拿给白卿云看,白卿云的想法和碧鸾差不多,并且猜测是不是什么不方便露面的故人送的。白依阑猜测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可能会是哪个故人。不过好在至少目前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恶意。白卿云见白依阑很喜欢那个新奇的琉璃球,让她留下把玩便是,不用想的太多。
白依阑的及笄礼由李氏做主宾,请了万萍做有司,二太太做赞者。而最重要的正宾则是广信长公主来担当。薛家感谢她上次在翠微山庄帮忙照顾了万萍,为他们解了抚南侯这里的后顾之忧,这次特意请了广信长公主为她插簪。
没想到午阳公主在及笄礼之前也赶来了观礼,并带了一个通身碧翠的罕见玉簪作为贺礼,同时表达了希望用这只玉簪为白依阑插簪的愿望。虽然白依阑和宇文墨渊断了往来,但她想着午阳公主的多次帮助,还是欣然同意了。
吉时已到,各位宾客都已经到了定远侯府的正厅。在李氏开礼之后,担任有司的万萍先端了木盆请广信长公主行了盥手礼。迎着奏乐声,一身礼服的白依阑款款而来,行至场地中,先向广信长公主行揖礼,然后正坐于席。万萍端着发簪的盘子走上前,广信长公主走到白依阑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坐下开始为白依阑梳头加笄。
之后二太太从万萍手中接过酒具,递给广信长公主,由广信长公主带领白依阑完成了乃醮之礼。
李氏看着白依阑完成了及笄礼,激动的甚至哭了出来。她的阑儿真的大了,那现在是不是到了告诉她告诉卿云真相的时候了呢?她应该兑现当年的诺言么?
而白卿云也怀着激动的心情观了白依阑的及笄礼。过了今日,他就真的有可能带阿狸远走高飞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了。
等及笄礼毕,送了宾客,白日已尽。白卿云打定了主意,要在这日和李氏表明心迹。他本来打算一个人去和李氏说,但白依阑却坚持和他一起去。她说这是他们二人一起的决定,当然应该由二人一起面对。
俩个人到李氏的院子的时候,李氏正在屋子里面沉思着。李氏遣了婢女,关了房门,问白卿云昨日的计策如何了。
白卿云如实讲给她听:“白日的计策成了,大皇子和御史大夫本来今日朝会都应该会上奏的,但听说綏帝今早没有上朝,所以明日才能看到宇文墨池的下场。但昨晚的刺杀却失败了,由于夏国的友安使醉酒提前离席,我们错过刺杀的合适时机。等邱少泽和吴未回来向我请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想着既然白日计成,那么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刺杀,否则反而太过招眼。”
李氏倒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如此便好。”然后又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子女:“你们二人怎么一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白卿云和白依阑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双双给李氏跪下了。白卿云先开了口:“母亲,我决定让阿狸离开这里,过她喜欢的生活。而不孝子白卿云亦会脱了定远侯府,追随阿狸而去,还请母亲成全。”
李氏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种五雷轰顶之感,让她感觉一阵眩晕。虽然她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相互的心意,但她一直以为只要拖的够久,总有一天,他们会分开,重回正轨。但他们竟然选择了放弃一切,一起远走高飞。原来一切真的都是命,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和上天和命运相抗衡。
李氏犹不死心,她看向了白依阑:“阑儿,你想过没想过,一旦你们走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自此之后定远侯府再也不会有你们的名字了。你们真的要这么做?”
白依阑望了白卿云一眼,坚定的说:“母亲,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卿云哥哥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永世不离不弃。还请母亲成全。”
李氏哭了出来,白依阑和白卿云心里也很不好受,但这一步早晚都要跨过去的。如果连已经知道二人感情的李氏都无法说服,怕是更难说服定远侯白明熙。他们二人既然做了决定,无论多难都要走下去。
大概是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李氏这一次倒没有像前两次刺激那么大。她下了决心,既然他们要走,她就要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他们以后可能面对的一切。
李氏收了眼泪,最后一次问白卿云白依阑两人:“如果你们走了之后,会有危险,而留在府里才能保全一命。你们还会走么?”
白卿云拉着白依阑的手,二人相视一眼,对李氏点点头。
李氏五脏俱焚,但看着两个人坚决的样子,知道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深吸一口气,对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说:“如果你们执意要走,那我便将埋在心里十五年的秘密讲给你们听,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兑现了我当年的承诺。”
接下来,李氏缓缓讲出了当年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