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蓝荆安把该写的几份文书写完,派人送了蒋语堂和邱少泽离开,她又去天井关里转了一圈,安抚民心。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蓝荆安的咳嗽更重了。碧鸾劝她休息一下,她却不敢停下来,一遍遍思索要如何与谢维宁沟通。
她虽然给他撂下话来,但没得他的保证,她对赵虎那边实难放心。加上他埋伏在自己身边、埋伏在天井关的人还没查出来,更让她头疼不已。她虽然会逼着青云哥哥撤了在夏国的人手,但她也不想谢维宁误会这是她对他仍有余念的意思。国事私事掺在一起,让蓝荆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思,又烦躁起来。
不到两个时辰,蓝荆安便把蒋语堂留给她两天用的镇咳膏都喝了,嗓子虽然好了些,但身上愈发的不舒服。到了申时,她实在是头疼难忍,也顾不得规矩了,直接躺去了床上休息。
碧鸾见她哑着嗓子抱怨屋冷,一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不已。蒋语堂被她打发走了,素梅又不在这里,碧鸾只得让思萦去请旁的军医来。正在军医所里当值的丁医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给大司命看上病,又是高兴又是忐忑的收拾了半天药箱,倒是把等在一旁的思萦给急坏了。
这样一来一去不过半个时辰,蓝荆安咳嗽的都快说不出话来,只躺在床上艰难的犯喘,也让她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病来如山倒。丁医官检查了一番,定了个风热犯肺。此时蓝荆安已病的迷迷糊糊。她懒得细问,只让碧鸾替她主事,自己闭目养神。
碧鸾觉得大冬天哪里来的风热,自是嫌弃这丁医官水平不行。她留下思萦、思芸照顾蓝荆安,自己骑着快马,趁着天还未黑,又赶快去找素梅回来。
碧鸾见到素梅的时候,她正给谢维宁上药。碧鸾看到谢维宁,就如同见到仇敌一般,狠狠瞪了他几眼,等素梅给他包扎完毕,立即拉着素梅就要走。素梅从昨日就没见着大司命,忐忑了一天多,正想问问怎么回事,谢维宁却先她一步堵了碧鸾的路,出声问她:“你们大司命呢?”
碧鸾冷笑的看着挡路的谢维宁:“夏九皇子这是好了?也是,把姑娘气病了,你自然舒畅。且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你再不让开,休怪刀剑无情!”
谢维宁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你说她怎么了?”
碧鸾没没耐心和他废话,拉着素梅就想从他身侧过去。谢维宁不仅不让路,反而扬声把老杜喊了过来,然后简短的对碧鸾下命令:“带我去见她。”
碧鸾真是火起,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高声骂他:“你还有脸去见她?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气的她直吐血?你摸着良心问问,她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还嫌逼她逼的不够么?”
谢维宁沉了脸,只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带我去见她。”说完,又补了一句:“本皇子今晚若是见不着她,我保证,明天整个天井关都会知道夏九皇子在这里!”
碧鸾被他点住死穴,咬牙切齿骂了句“无耻”,却也无可奈何。转而问素梅:“他的伤势如何?能否见风骑马?”
素梅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小声答到:“虽然能见风了,但他的外伤还没好,最好不骑马,继续静养。”
谢维宁完全忽略了素梅的后半句,让老杜给他拿了面具,匆匆穿上兜帽和披风,低声对老杜耳语几句,便看向碧鸾,只说:“走吧。”
碧鸾憋着一肚子的气,出去把之前蓝荆安交代冯参的事情先传了消息,然后带着半部亲卫的人加上素梅和谢维宁往天井关赶。碧鸾再怎么生谢维宁的气,也不敢真对他的身子骨不管不顾。一路行过去,到天井关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天井关守卫见是大司命身边的碧鸾和大司命的亲卫,自然不敢多问,立刻放人进去。碧鸾一路畅通无阻,将谢维宁带去了蓝荆安所住的地方,但却没有让他进屋,只在院子里候着。
此时思芸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碧鸾赶忙问她:“姑娘如何了?”思芸摇摇头:“正受苦呢。大司命依旧咳嗽不止,口口浓痰都带着血,嗓子哑的出不了声。吃了药之后,不仅没好转,现在整个人烧的都有些糊涂。”
碧鸾正想问屋内的情况,谢维宁已经大步向前,径直往蓝荆安屋內去了。素梅又是着急又不敢吭声,只能默默的跟着谢维宁的脚步。思芸大吃一惊,刚想上去阻拦,头疼的碧鸾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没事没事,是自己人,着急给大司命诊治而已。今晚你就不用过来伺候了,一会儿和思萦守院子就成。”
思芸答了声诺,带着满心的疑惑往出走。而屋里的思萦正在给蓝荆安盖被,见有个陌生人推门而入,迅速拔出防身的匕首就要上前。好在碧鸾脚下发力,快一步追上来,又把对思芸讲的话给思萦讲了一遍,思萦这才狐疑的把匕首插回了腰间。
素梅问了一下之前那位丁医官的诊断和药方,然后放了思萦离去。思萦一走,谢维宁直接揭了面具,严肃的问素梅:“你的判断如何?”
素梅一边查看正昏睡着的蓝荆安,一边答到:“和丁医官的诊断基本差不多。只不过,大司命最初应是外感风寒,风寒郁久化热,內炽心火,侵犯肺卫,肺失宣清所致。丁医官的药里有味麻黄,虽有发汗散寒、宣肺平喘的效用,但此药辛温,却不该用在这里。用后反而会增重高热,纵是满身大汗,却伤阴助肿,让大司命的肺喘变本加厉。”
谢维宁一听就明白了,估计是长安这几日又是受冻又没好好休息,昨日再受他一刺激,两相互促,才会在大冬天的弄出来一个风热犯肺。再加上前一个大夫用了虎狼药,她算是彻底卧床不起了。谢维宁又问:“有多严重?”
素梅见蓝荆安已经对她的触碰没什么反应,只得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来,一边针灸,一边答话:“肺喘虽是厉害,但只要用药及时,高热能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症候。只不过这病特别折磨人,大司命要受苦好一阵子了。”
说完,拔了针,抬头看看谢维宁和碧鸾:“估计大司命一会儿可能会醒过来,我先去备药了。”
谢维宁挥挥手,让素梅下去备药,自己则直接坐去了蓝荆安的床头。碧鸾心中十分不忿,这个夏九皇子当真目中无人,竟然将这里当作他自己的地方不成?她上前试图驱赶谢维宁:“人你也见了。还不回去?”
谢维宁头都没抬,依旧盯着睡梦中的蓝荆安,轻声道:“明日,我就走。”
碧鸾一听就不干了:“什么明天,你现在必须立刻离开。”
谢维宁转过头看向碧鸾,将眼睛眯起了一点点,盯了她半晌,才缓缓开口:“碧鸾,你逾矩了。”不过短短六个字,碧鸾被他如剑般的目光盯的心头一震,不由产生了畏惧感,一声不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