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骗我!”谢维宁终是嘶吼出声,他痛苦的声音传到窗外,同样也传到了大门敞开的正厅内。
蓝荆安真的很喜欢此时的黑暗,她又退了几步,悄无声息的摸索着,终是找到位置,站定下来。谢维宁痛不欲生,他的长安,以前再怎样,也不会说出这些话。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谢维宁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只感到疼,刻骨的疼蔓延到他的四肢,让他动惮不得。
可那些伤人的利箭并未停歇,依旧源源不断射向他:“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无所谓了。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我无法嫁给青云哥哥,给他带去幸福;也不能摆脱你,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那么这般硬耗还有什么意思?你身上的诅咒解与不解又有什么区别?”
“长安,长安,你怎能这般狠心!你摸摸自己的心,你难道不会为我而痛么?”谢维宁的心口的疼痛传递到蓝荆安身上,让她就快支撑不住。
蓝荆安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任鲜血在口腔中蔓延。她的口齿开始有些不清晰:“谢维宁,你惯会多情。是,我会疼,除了因为被你所累,每次想到青云哥哥,想到因为你我不得好好靠近他,我都会痛不欲生!”
蓝荆安哆哆嗦嗦的摸到遂石。由于手上抖的太厉害,撞了很多次,她才将灯点了起来。
猛然出现的光芒让屋内的两人都闭了眼。再睁开眼睛,不出蓝荆安所料,谢维宁与她相隔不过几步,已经疼的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蓝荆安将身子死死抵在墙上,勉强不让自己缩成一团。将声音硬挤出牙缝:“谢维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我、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否则,这一次,不用你威胁,我直接遂了你的心愿,与你共同死在这里!”说着,她用力拔出腰间的匕首,双手持刀,抵在自己胸前。
“所以,你宁可死都不愿和我走?!”谢维宁的眼睛此时变成同一种颜色,猩红一片,话里都是肝肠寸断的绝望。
蓝荆安已经疼的连话都说不连贯,却决绝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是!要么你我永不相见;要么今日,你陪我死在这里;没有第三种选择!若是你还想活,还想让我活着,就向你母妃在天之灵发誓,永不见我!”
谢维宁终是跌在了地上。蓝荆安双手发抖,却还死死握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她的身子顺着墙慢慢下坠,然后突然“咚”的一声,也滑落到地上。
此时门口传来砰砰敲门的声音,随之相伴的还有萧青云焦急的吼声:“阿狸,开门!你快开门!”
萧青云本是怒火中烧,一脸愠容的坐在正厅当中。他辛辛苦苦策划好的一切,最终还是没能按他的规划进行。今晚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如此混乱,又是如此虚幻。
哪怕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阿狸真的会背叛他。她到底想要如何收场?她不要嫁给自己了么?在她心里,难道谢维宁真的重于一切么?
萧青云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他将手放在案上,试图让自己不要再紧握双拳,萧青云的右手正好按在了一封倒扣的信上。本就心绪难平的他,恼怒的随手就将书信拂下了书案。
单薄的信封随着他大手一挥,在空中飘然翻了个方向,恰巧正面朝上掉落。萧青云无意一撇,却见信封上并没有名字,只有寥寥几笔曲线。萧青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云纹,是阿狸与他通信时惯用的笔法,难道这信竟是写给他的?
萧青云又看了看案上未干的笔墨,立刻将信捡了起来。他抽出那页薄薄的信纸,匆匆读罢,脸色骤然大变,急忙起身。他管不得身边的碧鸾,迈开大步就要往门外走。碧鸾受蓝荆安所托,自然不能轻易放他出去,正去阻拦,就听见谢维宁那声痛苦的嘶吼传来,瞬时将碧鸾吓了一跳。
萧青云更是紧张,他不顾一切的推开碧鸾的剑锋,直往外冲。碧鸾再是有命在身,也不敢真伤了他,见萧青云伸手,只能将剑锋向后收了收,跟在他身后低声劝告他:“君上,您不能出去。”
萧青云头也不回的丢给她一句:“滚去看信!”
碧鸾不知发生什么了,但她看出此时萧青云极度紧张,不是愤怒,而是实实在在的紧张与焦躁。碧鸾来不及多想,只得对着外面大喊:“放陛下过去。”
萧青云冲出正厅,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去哪里找阿狸。一动都不敢动的沈容止见他出来,甚为诧异,但也顾不得多想,伸手一指,出声提示他:“大司命在偏房。”
萧青云几步就赶到偏房门口,一推门,却发现门落了闩。他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求她千万要好好的,一定不要出事!萧青云一边焦急的吼着,一边奋力砸门,但却始终无人过来给他开门。
萧青云等不及。他用力踹了一脚,却没能踹开房门。萧青云又后退几步,猛然向前冲去,试图撞开房门。一下不行,他便后退,撞第二下,再后退,再撞。萧青云如同一只困兽,拼尽全力撞向木门,撞向蓝荆安给自己、给所有人设下的牢笼。
此时,勉强靠着墙壁的蓝荆安已是强弩之末。她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注视着同样悲惨倒地的谢维宁备受煎熬。谢维宁赤红的目光中有多少哀痛、多少凄楚、多少心灰,已经不是现在的蓝荆安能计较的了。
就这样吧。蓝荆安闭上了眼睛,将最后的力气灌注在双手之上。匕首刺入心窝的感觉和她的想象并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情蛊的疼痛盖过了一切,或许是因为这把自己送给青云哥哥的匕首太过锋利,蓝荆安并没有分辨出尖刀穿过皮肤切割肌理的痛感。她停了一下,轻轻吸了半口气,试图再度凝聚力气,只要再向內一点,一切就要结束了。
“不要!”这是谢维宁拼尽全力发出的细微声音,那般高贵的人,现在却直不起身,只能焦急的在地上爬动,希望自己能够向前阻止她。
蓝荆安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带着泪痕的谢维宁已经爬到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强忍疼痛苦苦哀求于她:“我应你,我都应你!”
谢维宁的声音是那么轻,散在空中,了然无痕,但蓝荆安却听清了。她终是与伏在地上的谢维宁一般,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