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荆安心中有事,脚下行的愈发的快。素梅对椒房殿三个字素来敏感,这么多年,她一直强迫着自己将椒房殿当作普通宫室对待,怎么今日听那人的话,似乎这椒房殿还有什么不妥?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步履匆匆,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宣明殿。静悄悄的宣明殿连灯都未点,更是惹得蓝荆安心情不好。
素梅见一个守殿的宫人都没有,同样气不打一处来。她只等思茱从南苑回来,好好说说她,然后再查查是谁该在这个时辰当值。素梅暗下决心,这种为了游园玩乐连正经差事都不顾的行为,一定要严惩一次,才能让宫人长了教训。
二人行至殿前,素梅推开殿门,先进去点灯。她前脚进去,后脚蓝荆安就听见一声轻呼伴随着“扑通”的动静。蓝荆安担心素梅因为殿内黑暗摔倒了,赶紧进殿。还不等她出声问素梅怎么样,一股疾风已经从殿门后面向她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蓝荆安立即抬手拔簪。只不过她刚举起手,还未等碰到发梢,一个人已经从背后拿个冰凉的物什抵住了她的喉咙。她只听得那人低声警告:“不想死,就别动!”不过一瞬间,一只同样冰凉的大手已然攀上了她的脸,覆住了她的口鼻。
蓝荆安一听那人的声音就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由于口鼻被覆,出不得声,蓝荆安只得将意图拔簪的手向后伸去,反手去碰那人的脸。那人明显没意料到身前之人如此胆大,竟然还在挣扎,他正要将匕首压下,突然一下子愣住了。他立刻将刀口向外放了放,怀疑的吐出两个字:“长安?”
蓝荆安的心口一下子就疼了起来,身子猛地一缩,眼睛里不由自主的聚起了泪水。她强忍着痛意,正要点头,却突然感觉周身的压力尽退了。她顾不上说话,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大口喘息了几下,然后才转过了身。
如水的月光顺着殿门照了进来,可是蓝荆安眼前之人却拢在殿门后的阴影中,半明半昧,让人看不真切。蓝荆安只能看见那人傻傻伸着的一只手落在月光里,如同今夜的月『色』一般洁白美好。只不过他的动作却有些滑稽,似乎想去碰她的面庞,却又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蓝荆安五感交集,第一反应却是闭了殿门落了闩。殿内再度笼罩在黑暗之中,蓝荆安这才出声:“谢维宁,你为何会在这里?”
谢维宁澎湃的心『潮』终于稍稍安定,他收回手,冷冷出声:“还不都是拜你的好青云哥哥所赐?看来他不仅耍了我,也耍了你。”谢维宁又出声问:“这里不是萧青云的寝殿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蓝荆安更是惊讶,有心多问,却想起更为要紧的事:“素梅呢?你拿她怎么样了?”
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她无事,不过是晕过去罢了。”蓝荆安听到声音继续问谢维宁:“这殿内除你和尹泉还埋伏了几个?”
谢维宁疲惫的回答:“就我们二人。”蓝荆安心中大概有数了,对谢维宁温声道:“我先去点灯,之后你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如同蓝荆安对谢维宁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谢维宁从蓝荆安出现的那一刻起,同样卸下了满心的防备。他已在黑暗中待了一段时间,明显比刚进殿的蓝荆安更能适应殿中的黑暗。他在前面引着蓝荆安走到灯树旁,帮着蓝荆安一起点燃了灯火。
猛然出现的光芒让殿内的三人都有点适应不过来,尤其是谢维宁和尹泉,眯了好一阵才算完全适应。而利用这会儿功夫,蓝荆安已经看清楚了殿内的情况。除了俯卧在灯树旁的素梅,她还看见思茱和山丹、山茶倒在正殿角落里。
尹泉见她的目光落在地上几人身上,出声为她解释:“都没死。只不过是让我砍晕过去了。”蓝荆安暗暗舒了一口气,赶紧从浴房接了点冷水来,激醒了素梅。素梅睁开眼睛就要叫,却发现自己的嘴被人捂了,眼前的蓝荆安正对她轻轻摇头。
素梅很快镇定下来,蓝荆安这才敢撤了手,小声跟她讲:“今夜不太对劲儿。我这里有事,你先带思茱、山丹和山茶回她们的住所,给她们灌点酒再用点助眠的『药』。若是一会儿有人来,就说我在换衣服,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殿。”
庞素梅一边听着蓝荆安吩咐,一边惊疑不定的望着殿内沉默不语的两个男人,半晌才点点头。蓝荆安又越过谢维宁直接对尹泉吩咐:“你去帮素梅搭把手,将这三人都安置妥当了再回来。”尹泉扭头去看谢维宁,见谢维宁微微颔首,尹泉这才迅速走到墙角,顺手扛起山丹就往外走。素梅快行几步,为他引路。
蓝荆安不管那二人如何忙碌,引着谢维宁到了避光的角落,然后出声问他:“到底出了何事?你为何会来永华?又怎么进了兴乐宫?”
谢维宁此时已细细观察过整个大殿,虽然看不到幔帐以里的内殿情形,不过也能了解个大概。他满心都是说不出的酸胀。谢维宁不顾心中苦楚,抓紧时间捡要紧的给蓝荆安解释明白:“萧青云以你的安危为饵诱我来了永华城,他应该已与谢承逸及谢蔓华结盟,于今晚做了这场杀局,可惜在最后一刻让我给逃了。”
蓝荆安心中猛然一紧:“你是从椒房殿那边过来的?”
谢维宁面『色』更加难看:“怎么?你知道他的安排?”
蓝荆安的指甲都嵌进了手心:“不知。只不过今日也有人试图引我去那里。”
谢维宁听完反倒笑了:“这下我心里可平衡了。说来说去,在他心里,你始终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乌云压顶的人变成了蓝荆安。她回想着之前的异状,青云哥哥倒是厉害,只是他派人引自己去椒房殿做什么?难道非要『逼』着自己亲眼目睹谢维宁被杀不成?蓝荆安又想到谢蔓华的名字,恨得咬紧牙关,只想立时割了她那张伪善的美人皮才好。
不过,等蓝荆安沉下心来,问出口的话却变成:“你在皇宫内有何安排?”
谢维宁叹口气,自嘲一笑:“有什么安排?我都落入他的圈套了,手下的安排还做得了数?估计早就让他派人全歼了。不提也罢。”
蓝荆安心中一个哆嗦:“就你和尹泉孤身逃出来了?椒房殿那边可开始围捕了?”刚说完,她又立即自我否定:“不,不对。你若是从椒房殿的围攻中逃出来,一路上就不可能这么安静,时间也对不上。”
谢维宁赞赏的望着她:“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发现不对之后,我根本就没靠近椒房殿。从那个贱婢口中得知萧青云寝殿在哪里后,我便直奔这里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