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期限已到,白依阑每天都在望眼欲穿的等消息。她不想再去找太子,相反,她托了万萍给她带每日朝堂的动向。万萍的父亲虽然在外领兵,可她的祖父抚南侯却是留在朝堂上的老臣了。而万萍和她祖父关系最好,了解每天朝堂动向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万萍虽然很奇怪白依阑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但作为好朋友她没有拒绝,按白依阑的要求把消息写成信让婢女给她送来。綏帝并不是什么勤政的皇帝,五天之内也只有第二天和第五天上了朝,倒是减轻了万萍的工作量。
这日的中午万萍的信里终于出现了太常掌故封于修的名字,他并没有在大朝会说什么,而是在之后单独去找的綏帝。抚南侯和其他几个重臣,当时恰巧在綏帝的正明殿里听到了太常掌故上报的结果,不仅是不吉,是大凶,依着封于修的说法白依阑和宇文墨池绝对不应该在一起。据说綏帝当时便大怒,直接让人把太常掌故拖出去打了一顿。封于修也是个硬骨头,死活说自己的结果没有错,白依阑命里绝不可能做西陵王妃。綏帝后来倒是犹豫了,打算第二天早朝宣布取消这桩婚约。
万萍的信里还流露出焦急的情绪,问她要是真的取消婚约可怎么办?她还在信里表达自己想要亲自过来安慰她的意思。白依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只好让万萍的婢女转告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况且她的父母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嫁与皇家,她本人也从来没这个意思,这样更好。
白依阑这边欢欢喜喜,好好收拾一番打算下午和母亲一起找白卿云去。而那厢,宇文墨池却气得将书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大骂到:“这个太常掌故竟然想坏本王的好事?本王要是不要了他的命,就不姓宇文!给本王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他?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书房里的另一人也皱眉说:“这件事情现在当真有些麻烦。最毒辣的不光在于毁了婚约,不能为王爷取得定远侯这一助力,还会进而影响王爷的名声。试想本朝有哪个王爷婚前的卜算是大凶呢?王爷要是有这么个名声,将来怕是很难再逐大位。现在要紧的事,是要好好商议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宇文墨池深吸了一口气,敛了戾气,恭敬的问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那个人沉吟一下说:“太常掌故除了主婚嫁,也主风水。帝陵的位置可是他选的。如果帝陵出了状况是不是可以说是他的卜算不准呢?既然他的卜算不准,那今日他所呈报之事自然也就不足为信。而且如果有证据显示他是受人指使,那绝对是罪无可恕了。”
宇文墨池想了想,转怒为喜:“还是先生好计谋。帝陵那边我可以想办法,今晚动手,消息明早就能到。太常掌故那边就只能麻烦先生了。无论是撬开他的嘴也好,栽赃嫁祸也好,务必让他明日早朝的时候没有翻身的机会!”
二人商议了一会儿,总算敲定了章程,各自分头行动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依阑下午和母亲出门的时候,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李氏很是奇怪她怎么突然就没了前一段的阴郁。她笑着不肯说,只等见了卿云哥哥,到时再宣布这个好消息。
几人在木仓胡同口下了马车,步行进了胡同。白依阑和母亲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正要问问沈家在第几户,迎面走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大伯,白依阑赶忙上前问路,大伯笑眯眯的打量了她一下,给她指了里面第六户人家。青鸾暗暗称奇,悄悄的告诉白依阑之前给她诊病的蒋语堂就住在第五户,看来这个沈家就在他的隔壁,还真是巧合。
几人敲开了沈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个老头,耳背的他并没有听清白依阑她们要找的人是谁,拦着几人没让进院子。还是院子里的吴未听到动静,赶忙蹿了过来,放了几人进去。吴未陪笑着给李氏几人解释:“少爷知道今天夫人和姑娘要来,早就让我准备着了,只是这老苍头耳背,倒让他在门口耽误了。沈公子赶巧也在屋子里呢。”正说着话,白卿云和一个年纪相仿着蓝衣的公子已经从屋子里迎了出来。那蓝衣公子举止文雅的行了礼,介绍了自己:“在下沈容止。”李氏笑着说:“这次卿云回来,还多谢沈公子帮忙,真是给沈公子添麻烦了。”沈容止客气的说:“伯母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和卿云是知交,他也曾救过我,这点小忙不算什么。恕我失礼,先出去一下,等过了晚饭再回来。”李氏知道他是故意给他们一家三口留出叙话的时间,对这个沈公子印象更好了。
白卿云一见到白依阑进院子就发现她今天的嘴角一直微微的翘着,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高兴,但只要她高兴,他也觉得心里荡漾开来。白卿云先带她们转了一下,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白卿云和吴未住在西厢房,沈容止住东厢,而正房则被改造成了会客厅加上书房。三人在正房的会客厅坐定,李氏让吴未带着她的婢女和青鸾去后罩房休息去了。
李氏先是问了问白卿云这几天的情况,然后便把话题转到了白依阑的婚事上:“卿云,你说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事情。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思索有什么法子可以推了这桩婚约,可真是难呀。不知道你过来的时候你父亲和你说什么没有?”
白卿云摇摇头:“我过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来的及和父亲商量。不过这几天我倒是打听了一下,可能有法子,就是风险都不小,还得再细细规划一下。”
白依阑抿嘴笑笑说:“娘,卿云哥哥,你们都不用担心了。估计明天,皇上就要下取消婚约的旨意了。”
李氏和白卿云二人俱是一愣,赶忙追问。白依阑把从万萍那里得到的消息愉快的分享给两个人。白卿云听了,狐疑的问她:“这件事里有你的手笔?可听说太常掌故可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人,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白依阑知道她的卿云哥哥不好糊弄,只能干笑着把和太子的三年之约讲了。李氏听了,面色一沉。而白卿云则把手攥成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一边恨着宇文墨渊趁人之危,一边暗怪自己不能及时的保护白依阑,同样对白依阑这样以自己婚姻为赌注的行为生了气。
李氏率先开口训她:“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和我们商量?竟然还答应他三年不嫁人?你这么做有多危险知道么?”接着又大骂宇文墨渊:“那个太子没怀什么好心思,他估计就想把你拖个三年,三年后你年纪大了,嫁不出去,正好中了他的谋算,到时他要是来求娶,就是侧妃之位都算你高攀了,你不嫁他又能嫁谁?他们宇文家的人真真好算计,没一个好东西!”
白依阑被训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使出杀手锏,用软糯的声音撒娇到:“娘,我知道错了。下回我绝对先和你们商量。不过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这个三年之约真不算什么,伤不到我的。”
李氏一听更生气了:“怎么还能不嫁人?还有半个多月就及笄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胡话!”
白卿云听了白依阑这话却走了神。还没等回过神呢,就听见李氏唤他,让他出去等一下,她有话要单独和白依阑讲。
等白卿云出去,李氏关了门,问白依阑:“阑儿,你实话和母亲说,你说不嫁人的话,是不是因为害羞?这件事你父亲和我以及你哥哥都会为你出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之后我们会为你选个好人家的。”
白依阑听了,倒是着急起来:“母亲,我真不是害羞,我确实是不想嫁人。”
李氏觉得脑仁都疼了起来,儿子不愿娶妻,怎么轮到女儿又是这样?一个可怕的猜测突然冒了出来,她惊的后背瞬间出了冷汗。
她紧紧盯着白依阑问:“阑儿,你说实话,你究竟为什么不想嫁人?如果是女儿家的羞涩,我能理解。没嫁人前姑娘家都是这样,我和你父亲也不会让你盲婚哑嫁的,必要选一个你中意的才好。”
白依阑大急:“娘,我是真的不想嫁人。”
李氏越发担心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了,颤抖着问:“你心里有中意的人了?”
白依阑一下子愣住了,她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看出来了,她慌的两个手绞在了一起。李氏知道她惊慌的时候就有绞手指的习惯,气的眼前发黑。但还是继续追问:“那个人是谁?”
白依阑不敢答,仿佛受刑一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李氏并不肯放过她,指着门口气的直哆嗦:“你不肯说?是因为他是门外那个,对不对?”
白依阑只能给李氏跪下了,泪水涟涟:“娘,求您别问了。都是女儿不好,我知道,我和他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但我心里只有他。我不求什么,只求可以一辈子不嫁与他人。”
李氏脸色苍白,绝望的摊在椅子上,她的猜测被证实的这一刻,她觉得如此的无力。原来当年的预言是会应到他们二人身上么?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做?
李氏张了张口,还不等发出声音,头一歪,晕了过去。白依阑急的喊着娘。白卿云迅速冲了进去,抱着李氏大步到了西厢房。他留了白依阑照顾李氏,自己一个翻身过了院子,找蒋语堂过来帮忙。
蒋语堂鞋袜还未穿整齐,拎着药箱就匆匆赶过来了,看了看情况,舒了一口气,和白卿云说:“侯夫人没大事,心情激荡,刺激太大一下子受不了,所以才会晕了过去。不过侯夫人身子不是特别康健,还是少受刺激的好。我现在施针,她很快就能醒过来。”白依阑哭着点头,心里骂死了自己,这是几个月来母亲第二次晕倒了,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己这个不孝女。
蒋语堂施了针,不一会儿李氏便悠悠醒了过来,看见白依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更觉难受。再见到蒋语堂立在一旁,猜到是他刚才做的诊治,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但还是有气无力的感谢他:“多谢蒋大夫了。”转头看向白卿云:“你先带妹妹下去吧,不要惊动其他人,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一会儿再去厅里找你们。”
白卿云服侍李氏喝了点温水,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然后才带着白依阑和蒋语堂出去了。蒋语堂摆摆手,让白卿云去陪白依阑,自己拎着药箱回了隔壁院子。白依阑木然的被白卿云拉着手回到了厅里。由于其他人知道白依阑母子三人今日有要事商谈,均聚在后罩房里聊天没出来,倒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