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兆纠结了三日,便定了主意。但偏这几日肖翦时时带他在身边,他脱不开身。直拖到八月二十八日才找到机会去了迎泽楼。
迎泽楼是老店,但去岁却已被钱静雅吞并。而童兆在这里也有干股。迎泽楼一看童兆悄悄来了,赶紧客客气气将人请到清净的后堂,又小跑着去通知钱静雅。此时白卿风和钱静雅早就从影卫那里得到消息,见迎泽楼来人,便跟着一起去见童兆。
童兆不认得白卿风,等白卿风自报家门。童兆唬的不行,他没想到堂堂乾军的总军需官竟然有胆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孤身入了晋阳城。白卿风的谈笑自如更是让战战兢兢的童兆心生佩服。
两厢都做了准备,谈起来自然顺利。不过半个时辰,童兆不仅认了降,连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听白卿风讲完了。童兆怕惹人怀疑,也不敢久留,谈完事情便走了。此时白卿风才敢去隔壁坐坐。
正在隔壁啜着香茗的蓝荆安,见白卿风过来了,含笑望着他:“大哥好手段。钱姑娘这一功算是立下了。既然摆平了童兆,这几日你暂时休息一下,好好陪陪钱姑娘。我打算后日进府。”
白卿风心里正是舒畅,但听蓝荆安说后日进府,眉眼中还是带了些担忧:“要么还是将人约出来吧。在这迎泽楼里行事,总比在人家地盘上稳当些。”
蓝荆安摇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在他地盘上,给他的震撼才足够大。他凭的就是一股子气势,不把他那口气砸下去,他是不会服的。你且带着影卫等我的信儿便是。”
白卿风知道三妹策划了许久,自然不愿在这临门一脚退缩。他只得回她:“好,但你千万注意安全。我随时等着接应你。”
兄妹两个叙了会儿话,然后才趁着夜幕,分别离开。
八月二十九,天上下着秋雨,晋阳城肖府后门外,一个可怜的女子正哆哆嗦嗦的向守门侍卫恳求:“您就行行好,我们主子真是你们夫人的亲眷,您只要把这东西递进去就行。”
守门人已经和这婢女磨叽半天,耐心都耗光了,直往外出推她:“去,去,去。我们夫人是什么人?那是永华城长公主府出来的!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妇也敢乱认。”
那个婢女却倔强着不肯走,拉扯之间,却见一个大娘带着几个姑娘往这边来了。被雨淋湿的婢女见有人过来,直跪在地上哭着给大娘磕头:“大娘,求求您,跟这位侍卫大哥说说。我们主子真是府上夫人的亲眷,只要把东西递上去,令夫人肯定认得。”
薛妈妈一听这婢女的口音便知是永华城的。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却发现自己不认识这姑娘。但见这婢女已经被秋雨淋的落汤鸡一般,在冷雨中瑟瑟发抖,心下十分不忍。先让人带着这婢女到了廊下,自己去和守门的侍卫问清楚。
等守门的侍卫说这丫头已经在这里磨了快半个时辰,薛妈妈心里已然是有些信了。这肖府可不是一般人家,夫人的身份更是贵重,有几个敢冒认的。何况就算冒认,也没必要挑这么一个阴凉的秋雨天。万一偷鸡不成,说不定连命都要丧了,哪有人会这么傻?
薛妈妈回到廊下,让跟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带着湿漉漉的姑娘先找个避风的屋子候着,自己则带着所谓的信物又折回了后院。
后院里,薛怀珍正对着秋雨发呆,见到薛妈妈去而又返,有些惊讶:“妈妈今日回的怎地这般快?”
薛妈妈本是薛怀珍的乳母,对薛怀珍最是疼爱不过,见她坐在窗边,赶忙出声劝她:“哎呦,我的好夫人,这秋风秋雨凉的很,您还是别在窗边坐了。红纱,你还不去扶夫人过来。”
薛怀珍此时也略感有些冷,就着红纱的手,移了位置。此时薛妈妈才把自己刚才在后门见到的事情给薛怀珍学了一边。薛怀珍伸手接过薛妈妈手中拿巾子包好的信物,有些意外:“这倒是奇了,若是永华城那边来人,直接递帖子便是了,何必派个婢女孤身去后门。”
薛怀珍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信物,一个样貌古朴但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珠钗正躺在巾子的正中央。薛怀珍见了信物,腾的一下从榻上起身,急声问:“人呢?”
薛妈妈见主子认得这珠钗,便知道那婢女所言不虚了,赶忙又折回了后门附近,将人带了过来。
只见这个婢女见了薛怀珍,跪地便哭,只说主子有命,要和肖夫人单独说几句话。薛怀珍虽然不认识这个婢女,但见她忍着一身湿冷,跪在地上,心下已然信了。
薛怀珍屏退左右,只留了最信赖的薛妈妈一人。才开始问话:“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从没见过你。”
跪着的婢女,头发上依旧滴滴答答的落着水,大概由于冷,她的声音都有些打颤:“婢子贱名翠珠。因为翠羽姐姐病了,去岁二月,才被从薛府送去凉州的。”
薛怀珍去年过了年,便从永华城走了,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茬。她回永华城一般也只住在父母所在的长公主府,倒是对薛家这些下人不那么熟悉。不过听到这个婢女既然知道翠羽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堂妹身边的人无异了。
薛怀珍又问:“你主子不是在乾军那里么?你怎么过来的?”
婢女听到这个问题,话里都带了哭腔:“主子她听说大司命下令让肖将军攻打晋阳,怕伤了公子,亲自去求大司命。结果触怒了大司命,要被送回濮阳去。主子得了两个肖公子之前的手下相助,才逃了出来。又拿身上所有的钱财换了进晋阳城,就想见您一面。”
薛怀珍心里一阵酸涩,又问:“那她人呢?我现在就派人接她入府。”
名为翠珠的婢女怯怯的望了薛怀珍一眼:“主子害怕,怕,怕…”
薛怀珍重重的叹口气。她有什么不明白的。肖北还扣在这里,若是让阿玉也进来,这两夫妻都别想再出去了。而若是阿玉私逃入晋阳城的话传出去,以后她怕是再难自处。男人的争斗她插不得手,但阿玉不光是她的侄媳,更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她怎么好陷她于险境。
薛怀珍思及此,话也柔和多了:“你不用怕,先下去擦干身子,换身衣裳,别冻着了。一会儿我亲自去见她便是。她现在住在哪里?”
翠珠有点犹豫,拿眼睛直看薛妈妈。薛怀珍明了,挥挥手:“这位薛妈妈是我最信之人,你不必担心。实话说了便是。”
翠珠小声报了个地方:“迎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