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成骨灰的时间不短,留下的宾客都是至亲挚友,稀稀落落的在火葬屋外陪着黄璐父母等着。
“嗨,小猫!”我站在火葬屋侧面,碰见了刚从焚化炉那边过来的吴蔚,他还是用我和黄璐相互称呼的昵称来叫我,我有些不爽,没有给他好脸色。
“和你说过不许这么叫我。”我闷声说。
“为什么不许他这么叫你,小猫?”怀里的小三花故意似的接着我的话问我。
“你也不许这么叫我!”我板着脸凶小三花,“真把自己当黄璐了吗?”
“那我叫你什么?小一?”吴蔚并没有对我和小三花说话感到奇怪,黄璐应该给他说过我懂猫语的事,说罢他把背上的太空舱背包递给我,“这个还给你,前天真是谢谢你了。”
难得那么彬彬有礼,我又有点不习惯了。
“不客气!”我接过背包背上,转头面向火葬屋,背对着吴蔚。
“小猫……”我闻声立马转头朝吴蔚翻了个大白眼,“哦,对不起……小一,呵呵,这样叫好奇怪……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吴蔚走到我身后问我,高我十公分的个头令我感到压迫感。
“我俩又不熟,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你想多了。”我移步闪到一边,逃避他的压迫感。
“因为黄璐?”吴蔚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我说了你想多了。”我害怕他继续问下去我会承认一切。
“好吧,是我想多了最好。我希望我们还能继续保持联系。”吴蔚将手搭在我肩膀上。
“没这个必要吧?黄璐不在了,我们的生活并没有交集。”我断然拒绝。
“猫咪不就是咱俩的交集吗?”吴蔚指了指我抱着的小三花说,“咱俩因为它们建立起来的羁绊,相信会比黄璐还深吧!”
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听得我全身发麻。刮着冷风,飘着雪花,我感觉到有点冷,打了个喷嚏。
吴蔚突然从我身后将他穿的呢子风衣外套披在我身上。“你穿太少了,当心别感冒了。”
“喂……”这是什么桥段!我穿得并不少,本身我也穿着风衣外套,风衣套风衣,沉死我。我正想脱掉他的风衣外套还给他,可转身发觉他已离我十米开外。
“下次见面再还我吧!”他冲我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殡仪馆。
什么人嘛!自说自话的!我气不打一处来,满是怨忿。
“他在撩你,对吗?”小三花不合时宜地问我。
“呸,回去找你妈去吧,你这假小鹿!”我生气地把小三花抛向半空,它反应敏捷地先是蜷缩,然后再打开身体,伸展前腿落地,踩在雪地里,一道完美的弧线。
葬礼结束,宾客逐渐散去。黄璐妈妈捧着骨灰盒,黄璐爸爸打着黑伞遮住大雪,悲痛沉重地伴黄璐妈妈走着。小三花则跟在他们身后,背上背着一个小尺寸的黄璐遗照。这是黄璐妈妈准备给它的,俨然一家人的架势。
他们不打算带骨灰上山入棺,所以拜谢谴走了宾朋。他们要将黄璐的骨灰带回家,放在灵坛上,伴着小三花与他们的共处,就好像黄璐真的没离开一样。
我与黄璐爸妈告别,身心俱疲地回家。糊糊还是老样子,当我开门进家时,露出藐视众生的一瞥,说了声:“你回来了,快去清理下厕所。”然后继续闭上眼睡觉。
感觉身体和心都被掏空。黄璐爸妈还有彼此,同时也有假扮黄璐的小三花陪伴。“唉,我有什么呢?”惆怅的叹息一声。
“你有本王的宠爱,不要再奢求其他了!”糊糊不可一世地睁开眼眯着我,“人类真是贪得无厌。”
“我想静静,你能闭嘴吗?”
“放肆!这是本王的地盘!”糊糊露出凶相,叱喝一声道。
“是,这里是糊糊大人家,求大人让我安静一下,拜托。”我认怂陪着笑脸。
“跪安吧!”糊糊显然开始闹情绪了,说完就跳下床跑到书房去。
也好,反正我刚好懒得动弹,就想大睡一觉到自然醒。傲娇的糊糊和我闹别扭,至少到它饿之前,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通常都是我恬不知耻地去哄它,今天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睡一觉。
刚躺下不到十分钟,我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本美妙动听的铃声,此刻却令我暴躁。
“该死!”我不爽地骂道,起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我准备过几天就爆料咯!”是柳真,电话里传来她兴奋不已的声音。
“小姐,拜托你看看时间,改天再说好吗?我现在只想睡觉。”
“现在才下午三点不是吗?你过的美国时间?”
“管他几点现在,我很累很困!”
“好吧好吧。真是的,你竟然不关心我为什么决定这几天就爆料呢!”柳真发出矫情造作的语气语调。
“说!”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催促着她赶紧拣重点说。
“于旺洗脱嫌疑被无罪释放了。”这是迟早的事我已预料到,不过那么快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刘富贵呢?有他的行踪了吗?”当下我对于旺的关注已不及刘富贵。一日未逮捕归案,市民便会终日惶恐不安。
“说来奇怪,警方查到刘富贵所租住的地方了,可已经人去楼空。警方遍寻无果,在他的出租屋内也没有发现第二人的指纹脚印或是毛发皮屑,由此可见他是自己离开的。查过他的电话通讯记录,事发后并没有外来电话打进来,聊天软件也是空空如也。虽然找到了刘富贵的出租屋,但却没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证据,仍旧找不到刘富贵。”
“所以说,刘富贵消失了?”我有点失望。
“嗯,确实是消失了。”柳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了想,“可能是失踪了也说不定。按你对他精神情况的推断看,如果他是因为被通缉而躲起来了,他杀人烹尸的欲望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减弱。即便他作案目标的选择具有随机性,但在被全城通缉状态下,想要再完成不动声色的杀人烹尸几乎不太可能,想要犯案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犯案迹象,若不是你对他的精神导向行为推断错误……”
“那些都是猫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错……”我插话。
“又是猫……好吧,你对他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便是他行动受限被藏起来了无法外出作案,甚至有可能他已经死了。”柳真说出令我称奇的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我瞬间睡意全无。
“这是警方的推断?”
“不,仅仅是我的愚见罢了。”
“那你何出此言?你不总跟我说证据证据的吗?怎么你也开始瞎猜起来了。”
“警方核对失踪报案的登记表与受害者的头颅只匹配出四个人。看到新闻报道怀疑自己亲友是受害者的,自行到警局辨认尸首的匹配出三个人。加上一开始就找到家属认领回去的黄璐和出租车司机,一共确认了九名受害者的身份。警方怀疑其余的受害者身份极有可能是街头流浪汉等无社会身份人员,并加强了流浪人员聚集地的哨岗监控,走访询问后得知确实少了几个常在附近一带活动的流浪人员。可见刘富贵猎奇杀人的随机性中,也是有固定对象的选择。如果没有可杀害的对象被他撞到,他便会选择流浪人员下手。而这几日在媒体对杀人烹尸案的狂轰乱炸之下,刘富贵应该更难逮到送上门的猎物,他只能挑选流浪人员下手,但所有流浪人员的聚集地都有警察蹲守,并没有出现可疑人员的踪影。”
“就凭这个?或许他知道再外出作案会有被捕的风险,所以躲起来忍住杀人烹尸的冲动了呢?”我觉得柳真的推测站不住脚。
“他忍不住,对于偏执型精神分裂的他来说,他绝对忍不住!”记者不该用事实说话吗?可柳真总是用她相信是事实的事来佐证她推测出来的结论。
“好吧,就算真如你所说他忍不住不杀人,那也有可能他已经杀人了,但警方却还是查漏了呢?”
“有这个可能。除此之外就只有我说的那个可能了。”
杀人烹尸案已被各家媒体争抢着报道,柳真不会对这案件相关的追踪太感兴趣才对。她关注的应该在别处。
“这么说,这个案子的热度应该还没减弱太多才对,为何你想要这几天就爆料年年红火锅店猫肉丸子,人肉骨汤的事了?”
我终于提到柳真所在意的。电话那头传来她窃笑的声音,“因为我答应要帮你曝光令人发指的残杀流浪猫事件啊,于旺竟毫发无损地被释放了,必须要让他受到惩罚才对。”
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不要拐弯抹角。我谢谢你。”我看不惯她的德性,讥讽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比我那些白痴同事们都更要懂我呢!”柳真发出奸笑声,“谁最希望刘富贵消失呢?”
“于旺?”
“没错!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于旺说是与杀人烹尸案无关,但刘富贵的存在对他来说仍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知道刘富贵与他的猫肉生意勾当,或许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但刘富贵知道的非法勾当,所以现在刘富贵遭通缉,最怕他被抓到的应该就是于旺了。按我们理解的刘富贵的精神状况,于旺也拿不定他被捕后会招供什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他藏起来。注意哦,是藏起来。这说法是基于对于旺的凶残程度的认知下的判断,他应该不会动手杀手。但刘富贵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藏匿不成,发生争执,不排除会发生激情杀人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于旺买凶去做掉刘富贵,这样就属于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人事件了。
“被通缉的杀人犯被被误以为与杀人烹尸案有关最后却无罪释放的人杀害,这条新闻拗口吗?呵呵,我感觉很刺激呢!”电话里传来柳真标志性的兴奋,冷漠,不顾他人感受的笑声,她注意到我听了她的话沉默不语,转而说:“这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你想想,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于旺因为不想被刘富贵曝光一些事而选择杀了他,那么与刘富贵同样深陷险境的,还有你啊!所以,我才决定这两天就发稿爆料他家火锅店制作猫肉丸子,人肉骨汤兜售贩卖的事,主要目的除了让他被曾经的顾客攻击,被食药监调查外,还要扩大影响,让年年红火锅店其他分店受到牵连,直至关门倒闭。到时候,要找他报复的可不止那些爱猫人士和误食人肉的顾客,还有年年红火锅店其他分店的合伙人。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倾家荡产,体无完肤,他才没有能力再对你进行报复性的打击。”
令其他家年年红火锅店的分店也同样关门倒闭……我迟疑了片刻。可以确定除了星城小区这儿的年年红火锅店旗舰店外,安台市其他的年年红火锅店分店都没有推出野猪骨汤锅底这新产品,由此可知他们并没有涉及到人肉骨汤的事件。而猫肉做的羊肉丸子,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说于旺作为年年红的老板,他的加盟要求就是不许自己配货,为保证所有年年红火锅店的口味口感都一致,所有食材原料都得从他这儿拿货。作为固定菜品的羊肉丸子,原材料肯定也是于旺提供的,所以其他家分店应该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贩卖出了猫肉丸子。
问题来了,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也要将罪责怪到他们头上吗?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呢?”
“这个嘛……说实话我是不太想相信你真的懂猫语这回事的。但你给我的爆料总令我惊喜,你说你一个两点一线工作生活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八卦呢?你肯定有你的消息来源,不过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就姑且当作是猫给你的消息吧。”柳真真切地说,她还是不愿相信我懂猫语这件事,“警察什么的全城通缉逊毙了,能不能拜托你的猫咪们来个全城搜索呢?找出刘富贵……嗯,应该是刘富贵的尸体,报警让警方去找出于旺杀害刘富贵的证据,让他无所遁形。我会在这过程中找好时间差,适时进行爆料报道,让于旺尝透绝望至极的味道。给你你想要的。算是互利互惠吧咱俩?”
“互利互惠?算不上吧,我想要的不过是把真相公布于众罢了,而你要的是头条。我们不存在交易!”
“哈哈,你怎么高兴怎么说,别忘了帮我搜索就好。”
“你那么确定刘富贵被于旺杀了?”
“这是来自一个资深记者的第六感哦,准没错。”嬉笑着,柳真挂断了电话。
该如何评价第六感这玩意儿呢?当最后找到刘富贵时,我对柳真第六感的敏锐性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