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不能理解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孔甲为什么来观战。如果他来开路,那轿子里面的人是谁。
这些问题,看来只有霏琳娜能回答他。不过此时,刻不容缓,他必须先混进城再做打算。
前面百姓指指点点,后面孔甲命人鸣金开道。听到这边混乱声一片,石桥上的禁军首领也快马驰了过来,两边兵士用手里长矛把聚集的人群拨拉到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孔甲兄?孔甲兄!”正在这虬髯大汉怒目盯着远方姗姗来迟的两个禁军首领时,有人在马下拉他的裤脚。
“什么人如。。。”被这些刁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孔甲刚要发作,突然想到了什么。能这么称呼自己的只有他!
“你、你是?”
“正是在下啊,孔甲兄!伊莱克城的酒局,还没喝完小弟就被公主抓走了!”马下这张贼兮兮的笑脸实在无法让孔甲把他跟那个面具男联系在一起。
“老弟怎么在这儿啊?比赛就要开始了,怎么还不进去?你是想让南部大陆丢人丢到家是不是?”孔甲道。
“哎呀一言难尽,孔甲兄快想办法把在下跟、跟我这跟班儿弄进城去!时间不等人呐!”
时间可是不等人,前来查探的守军将领离着只有百十来米了。孔甲一拍脑门,翻身下马布置了一番。
“对面何人,在此喧哗?”守军虽然从服饰上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皇族禁卫,什么时候都得摆出点儿威严来。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轿子里的可是斐莉夫人!”孔甲一声暴喝,四下里马上鸦雀无声。躲在第二乘车驾之下的大都督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斐莉夫人是谁?在十分狭小的空间里他几乎跟霏琳娜抱在一起,还要耗费脑力去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实在是对人性的考验。想到这儿,他急忙把自己的手往背后蹭了蹭,哥从不趁机占便宜。占便宜那种,都是明着来才有意思。
“斐莉夫人?可有印信?”
车外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周宇猜测孔甲应该是亮出了某种特殊的通行证。
“职责所在,还望将军赎罪!斐莉夫人赎罪!请!”在周宇听来,守桥官军话里话外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是碍着对方的面子,把话说到位而已。可见这些西玛的鹰犬早已提前开始适应角色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孔甲破口大骂了一句。周宇自是非常了解他的性子,能在你面前骂的绝对不会背后骂,能动手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张嘴。
“你、你?”那守军首领似乎要发作,不过好像被什么人给劝阻住了。
此时的醉花城真可谓是热锅上的*、一触即发啊!
进了城来,马车颠簸着一路行进。周宇判断暂时应是安全的,便一股脑地倒出了问题。
“霏琳娜,这斐莉夫人是谁?”
谁知他此话一出口,霏琳娜热泪奔涌出眼眶,用手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是干什么?离她只有三寸距离的周宇十分不好意思,怎么了这是?我手背在身后呢啊,没有动手动脚的。
闭了闭眼睛后,霏琳娜平静下来。她柔声说到:“斐莉夫人是我姑母,也就是父亲的妹妹。”
“啊?你父亲还有妹妹?”问完这个问题周宇自己都想抽自己脸,为什么人家就不能有妹妹?
霏琳娜不理他,继续说着:“父亲是达石人,我和福利嘉的母亲也是达石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南部大陆如此有感情的原因,那里是我们的故乡。”
哦,原来这里也有着很复杂的民族问题。
“西玛的母亲是东部大陆的柯坚人,她当上王后以后我姑母与她不对盘,经常发生冲突,所以眼不见心不静,姑母就搬回达石部落去住了。”
“可是我在统一哦不,可是我在南部大陆没听说过达石人的城堡啊,只是比赛中看到孔甲才知道有达石人的存在。”周宇本想说,除了布鲁诺、伊莱克、普兰和其他四城以外,没听说南部大陆还有未解放之地。
“达石人居无定所、徙从水草,乃是游牧民族来的。”
原来如此,是牧民。
“你姑母兴致还挺高,不远千里来王城观看这天牧狩大赛。”周宇心想她姑妈少说也得五六十岁的人了,竟然这么爱看热闹。
“不是,姑母并非爱凑热闹之人。据霏琳娜所知,自从十年前离开醉花城后她就未曾再踏入这里一步。纵是上次遍访南部大陆,我都无和她缘见一面。此次前来,她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难道、难道她知道父亲的事情了?”霏琳娜说的自然是老国王的死讯。
吱呀一声从车辘传来,马车停住了。窸窸窣窣传来了下马、走路、搬东西的声音,但没有人说话。
“出来吧!”一个威严的女声从马车外面传来。周宇急忙从车辕下面的空间转身,单手俯卧撑支在地上,然后回手抱住霏琳娜拽了出来。
“姑母!”看到对面那个女子,霏琳娜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踉跄着跑了过去扑进女子怀里。
正在姑侄二人相拥落泪之时,周宇得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王族贵胄。斐莉夫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容貌端庄、气质过人,虽然穿着一身劲装却丝毫不掩高贵典雅。不过,让人咋舌的是年纪轻轻却早生华发,两鬓斑白如雪。
“怎么了,霏琳娜?是这个毛头小子欺负你了吗?”斐莉冷冷地瞪了大都督一眼。周宇心想,瞪我干嘛我招你惹你了,就算是国王妹妹也得讲理吧?
公主止住哭泣,缓缓摇了摇头。
“姑母,父王被西玛毒死了!”
“什、什么?他竟敢。。。这个败类人渣!”斐莉气得咬牙切齿、凤眼弧弓。
“不仅如此,他、他还与福利嘉、卡淑洁做下那等苟且之事,乱了纲常,让、让我们皇家的颜面扫地!”
此话一出,更是险些让斐莉厥倒。霏琳娜连忙扶住她,周宇识相地跑过来搀着另一只手臂把夫人安坐在马车上。
“他、她们竟然,我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斐莉气得直拍大腿。
“姑母,您与西玛的母亲不合,辞别醉花城十年有余。今天,为何突然返回?难道在何处听闻了父王的噩耗?”霏琳娜看斐莉夫人气息稍缓,连忙问道。
“他们一家子出身邪佞,早先我就看不惯那副做派。不过碍于你父王的脸面,她不走我走还不行吗?前段时间南部大陆天牧狩大赛,达石人派出族中最强之人前往参赛,谁想却被三振出局。孔甲回来向我述说,起初我还不信,觉得这小子技不如人找些借口搪塞!”
斐莉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周宇,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下去。
“可孔甲说完这小子取胜的神奇之处却让老身叹为观止,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什么纸飞机,我就在想索拉西亚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盖世豪杰,我斐莉可想见识见识得紧呢!是不是,少年?”说罢,斐莉夫人眼神鹰隼一般地撩向吹着口哨的周宇。
“哦、嗯?怎么,是在问我吗?斐莉夫人?”本来她们姑侄俩叙叙家常,周宇作为一个外人不方便听,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原地发愣。突然被斐莉一问他还有些懵逼,不知道问的是什么。
“我说这位少年,你可就是技惊四座的西岚奴?”
“过奖过奖,姑母大人。徒徒虚名,何足挂齿!”周宇说着拱了拱手,既然霏琳娜叫姑母,自己也跟着叫呗!
“放肆,姑母是你叫的吗?”斐莉一声厉喝,吓得大都督打了个寒颤。卧槽,叫什么也管这么严,这里又不是皇宫内院,再说你这宝贝侄女还是托我的福才能活到今天。
“姑母大人,他、他奴隶出身,眼睛里装不下多少规矩您别见怪,我、我会好好跟他说的。”霏琳娜连忙挡在了斐莉夫人的面前,怕她动了真怒。
“你,过来!”斐莉把霏琳娜扳去一边,朝正准备借机遁走的周宇招了招手。
“我问你,你可是在伊莱克城天牧狩大赛上折了孔甲和莱多的那个西岚奴?”
“呃,您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周宇不知道承认了以后是福是祸,只好打个哈哈搪塞过去。
“那我问你,莱多现在何处啊?”斐莉一句话问出,周宇和霏琳娜俱是一惊,难道姑母大人已经知道了?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看来那些眼线没说假话!”看到二人同时露出惊愕神态,斐莉点了点头。周宇暗自赞叹,别看这位王妹离开王城多年,但眼线仍然遍布各个角落,不仅存在而且仍旧运转良好,就连公主的随身卫队里都有她的人。这一点端的需要向她学习。
“姑母,您不知道。那莱多卑鄙至极,竟然与西玛串通一气,想要、想要污了侄女清白。后来、后来对亏了他,才、才用计除掉了莱多。”霏琳娜说着,扭扭捏捏地朝周宇望来。大都督有些奇怪,说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为什么不能落落大方、光明磊落一些呢?哎,真搞不懂女人。
“看来你小子倒还有些真本事!下午,天牧狩大赛决赛就要拉开帷幕,你有没有信心折桂啊?”斐莉是达石人,来自于南部大陆,如果南部大陆的代表在比赛中夺魁自己自然脸上有光。所以,周宇完全可以把她当成后援团、啦啦队。
“呃不瞒殿下说,小的一点而把握都没有!”周宇双手作揖,既然不知道叫什么,叫殿下或者大人总没错吧?比如你见到退伍老兵,不知道叫什么叫老班长一定没错的,多大的官儿都是从班长开始干起来的。
“哈哈,你倒是有够诚实。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斐莉居然朗声大笑起来了,大都督心里嘀咕:皇家的人真是奇怪,一个个都这么喜怒无常吗?看来,霏琳娜是少有的正常人。
“姑母,西玛告诉水王漓派来的特使说,父王在临终前得了失心疯,掐死了卡淑洁和福利嘉,只有我一个因为外出侥幸活了下来。而他则把两个不要脸的藏了起来,杀了两个宫女代替尸体。”
“这个卑鄙的家伙,跟他那恶母如出一辙!”斐莉狠狠地一拳锤在车辕之上。
“而他没有杀我的原因是,必须要给水王漓一个交代。今年是逢五逢十的大年,如不能把王族的处子送去侍奉,他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把我软禁起来,就等着大赛结束后交给特使,由特使带去屠梦城先交给水王蹂躏然后丢进官营做。。。”
“好一个狼子野心,这算盘被他打得是真巧啊!”斐莉不需要霏琳娜把话说得太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她清楚得很。自己为什么多年未能出嫁,想到这里她双眸湿润地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原来,斐莉在二十年前曾经执掌南部大陆,当年她麾下的勇士勇夺天牧狩大赛总决赛冠军,她自己理应成为索拉西亚的王者。但在被进献给水王临幸后她改变了主意,回来后禅让给自己的兄长,也就是霏琳娜的亲生父亲。至于传说她与西玛的母亲不合才离开王城,那只不过是别人的猜测而已,以她曾君临天下之威岂能惧怕一个小小的后宫妖姬。这其中的内情没有几人知道。
“要不是这西岚人出手相救,估计侄儿永世不能再与您相见了。”说到这儿,霏琳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抱着斐莉的双腿。她知道自己这个姑妈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中豪杰,论智谋、论勇气、论见地、论人脉,都强上自己百倍、千倍。自幼失去母亲,此番又失了父亲,姑母便是她最亲的人。此时,斐莉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周宇在旁边叹了口气。哎,再大的能耐咱也是外人,刚才说得天花乱坠,人家家长一来自己就靠边站喽。说破了大天,他估计对面这姑侄二人也不相信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扳倒水王漓甚至是毁灭之王。
呵呵,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喂,臭小子!”斐莉喊了灵魂出窍的大都督好几遍他才缓过神来。
“呃,什么事?殿下!”
“我说让你好好比赛,赢下来你听到没有!”
“唔,殿下您放心。小的从来没打算去比输,既然比赛肯定要全力以赴,否则来干什么?干脆在家里蒙头大睡多好?”
“好你一张伶牙利嘴!”
“哈哈,不仅要赢,而且就算赢了我也不打算把霏琳娜交出去给水王漓。”
“什么?”听到他说到这里,斐莉和霏琳娜同时色变。斐莉是惊讶,霏琳娜是羞赧。
“你这是自寻死路!”斐莉是去过屠梦城,见识过水王漓可怕一面的人。那个夜晚至今犹如梦魇一般还时常在不经意间闯入自己的意识,让她自深夜颤抖到天明。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口出狂言,扣住水王漓的处子?
“是不是死路小的不知道,倒是知道自己的来路!”周宇站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掏着耳朵。
“来路,你除了是个西岚奴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来路,不妨说出来,看能不能吓到老身。哈哈!”斐莉对他故意卖关子嗤之以鼻,觉得他无非是故弄玄虚罢了。
“哎,在那炽热的天空,有谜一样的黑洞。从洞里走来的人,没有爱也没有痛。。。”周宇几首吟游诗还没唱完,斐莉瞳孔暴张,愣在原地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