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一百门自行火炮没有一尊发射过炮弹,不过周宇对它们有信心。更准确的说,他是对139有信心。
此时此刻,一个滚着双排履带,在众多缸体横陈的擎天柱下游走的,正是139。
大都督给它布置的任务是,记录每一尊火炮发射的最小间隔、误差率和误差角、哑弹出现概率和其他问题,无论多重大无论多细小,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战后,周宇要看这份报表。
你这玩意儿,一群拎着刀枪弓弩的原始人跟一个喜欢看报表和量化考核表的现代知性男青年打仗,跟谁俩呢?能打过吗?
“轰轰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接二连三传来,好在周宇提前给自己和霏琳娜戴上了摩托车头盔,这玩意儿虽然不如耳包好用,但多少管点儿用。为了减少伤害,他研发了用草灰泥做成的土制*给每一位操炮手配给,毕竟头盔太少还是营长以上配备吧。
啥泥?草灰泥,不是兰舍硅藻泥。
坐在转椅上的霏琳娜听到炮声,纵使隔着头盔也能看到她的惊骇之色。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皇家裙装在林风中猎猎作响。
应声而飞的两边山头上的人,分不清楚炸飞的是人的断臂残肢还是草木石岩,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黑烟和漫天飞舞的星星点点。
“这、这是。。。”
戴着头盔的霏琳娜实在按捺不住胸中的滔天巨浪,一把薅住周宇的脖领子,指着两边的山头,眼里噙着泪花。
“呃,女王陛下请自重!”
周宇指了指揪着自己脖领子的玉手,虽然只是看到口型霏琳娜业已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松开他,向旁边挪了一步。
“第三队!放!”
“轰轰轰!”
“第四队!放!”
“轰轰轰!”
第五队打完,周宇伸了伸手,玛夏放下手里的小蓝旗、举起了另一只手的小红旗。
蓝旗打、红旗收,训练有素、井然有序。
“轻骑小队,去看看!”
山头至少被移去了三五米,原本尖尖现在圆圆。大都督不想浪费炮弹,这一战或许称不上一战,只是练兵而已。他只用了五十门火炮,后面第六到第十小队的炮兵们还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入席呢,人家主办方却下逐客令了。你说说这事儿闹的,不好玩、不好玩啊!
二十几辆四轮摩托车一字排开,嗡嗡嗡地从基地出发,向两麓疾驰而上。一边带队的是图达、另一边带队的是泰山。
这种重型火炮与轻型机动装置组合的打法,必须建立在装备、素养、配合、理念完全科学合理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实施。
霏琳娜何曾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两个秃了的山头。
“好了,女王陛下,您可以取下头盔了。”
本来以为要自己站在这里,才能给予以四百人对抗十倍于自己敌人的战士信心,没想到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吧嗒,头盔扔在电脑桌上。丫头站起身,一句话不说,径直向中控室走去。
“唉、唉,公、女王陛下、女王陛下?”
大都督一路追了过去,一把拉住霏琳娜的手腕。
“你放开我!”
母狮一样的目光瞪了过来,那里面内容很复杂,周宇不敢直视,也不敢瞎猜,只好讪讪一笑低下头。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不需要猜测结果,这一仗还没打敌人就被全歼了,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山头都被移平了,你还派那些骑着铁马的人去干什么?捡尸体吗?
周宇很委屈,以少胜多本来就不容易,您说您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再说,我瞒什么了我啊?不是让你在这里观战了吗?战术、打法、装备、阵型您一目了然,我还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心,我的女王陛下,难道光腚上战场才行?
“我、我没有啊,这不是都在这儿嘛!”
“没有?你用什么炸开了西塔楼?你又骑着什么东西比马还快好几倍?现在你摆出这么多火、火、火器,又是哪里来的?你还说你没有秘密?”
“我是有、有点儿秘密,我这不是得慢慢跟你解释嘛。事急从权,先打完再说、打完再说好不好?”
“打完?这不几轮过后已经打完了吗?天牧狩大将军,你威猛得很啊!我不得不猜测,你出现在索拉西亚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如此信任于你,甚至把封魔球都赐予你,换来的就是这些?”
“女王陛下,我。。。”
“你先把手放开!”
霏琳娜用力挣扎了好几次,可手腕死死被西岚奴拿住,死活不肯松手。她情急之下,一口咬上去,用尽了浑身力气。大都督尽管疼,可依旧没有撒手。
鲜红的牙印,渗出血丝、深入肌里。
咬吧,我还能怕了你了?一个女人的嘴,能咬多疼?咬那是喜欢,不喜欢让你碰都碰不到。让蜥女踩断过腿、让妮卡扇过耳光、让凯茜把耳朵拎裂过,还有什么女人能犯下的辣手他没尝到的?
慢慢的,咬合处松开了,滚烫的东西滴了上去。是女王的眼泪,这两天虽然从魔爪中逃了出来,可她的眼泪依旧没有停歇过,比喝的水还多。
“疼、疼吗?”
一只小手抚了上来,把眼泪抚平,心痛地按住伤口。
“不疼!”
周宇跟疯狗一样,目无表情。他不敢有。
“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两只粉拳用力砸向他的胸口,咚咚震得山响,旁边路过的军士一个个连忙蹿出五十米,避免被这索拉西亚第一号、第二号人物闹别扭捎带上,惹来无妄之灾。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打累了,霏琳娜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一头扑倒那个宽厚的怀抱里,双手缠住他的脖子,死死不肯松开。
“唉、唉?我说、女王陛下?”
没人应他。
“报——”
大都督一抬头,是查探山头的图达和泰山回来了,俩人看到眼前的一幕,舌头都打结了。
“报、报、抱一抱内个抱一抱,抱着我的妹妹啊上花轿!”
唱着周宇常唱的淫词滥调,俩人跑得比哆啦A梦还快。
“陛下,这样不太好吧。我还、我还得开战后总结会呢,那个精算报表和数据分析也没看呢。”
“不让你去!”
脖子上的手搂得更紧了。
大都督叹了口气,他能理解霏琳娜复杂的心情。此时的女王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她曾经尝试过向万众敬仰、母仪天下那边迈过去,可是结果并不圆满,不仅失去了自己赖以自豪的西岚奴,甚至还招致囹圄之祸,两个姐妹裸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也曾尝试过向铁石心肠、公私分明那边迈过去,得到的却是痛彻心扉、心如刀绞,更不能让她理解的是,如此做来毫无任何用处。她所能号令的那些索拉勇士全是废柴,在她的召集和指挥下,一个个全都做了冤魂。
作为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孩,未经世事、人事不懂,能对她要求什么?这就是为什么自始至终周宇一个字都没埋怨过她,任凭她哭、任凭她闹、任凭她耍小性子。女人嘛,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你能用要求发小的格局要求她?
你打游戏让你哥们儿给带盒烟,他忘了你能冲上去捶他一顿;如果是你女朋友呢?也当街给一耳光?怎么可能。
“女王陛下,我得、我得上班儿啊!你这么着,我怎么、怎么见人呐,都是我的下属来的。”
周宇手足无措,脚姑且还好有地可以站着,手放哪儿呢?
“就这么去,抱着我去!”
“啥、啥?抱着去?”
这可真是熊的大都督一脸懵逼了。按理说,人家是索拉西亚大陆的合法一号位,自己充其量只是个大将军,女王下令不该不从。可是,再大的命令也不外乎人情理法四个字,这、这于哪一条也不合啊。
“你、你不愿意?”
“不是,女王陛下,我是去开务虚会,不是去开化装舞会。这、这么个扮相,人家不得以为我是演户愚吕兄弟来了?”
霏琳娜哪里管你是户愚吕兄弟还是水花兄弟,大小姐脾气一上来,我就是公主、我就是万人迷、我就是缠着你、我就是不撒手,女人都一样。
所有女人都能演出这个范儿,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如果她不跟你演,说明她跟别人演了。
“除非、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松手。”
霏琳娜把头抬了起来,眼睛里的泪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勾人魂魄的妩媚和阳光灿烂的微笑。
她的美,是那种纯洁无瑕疵的,就像冰山和雪原,只有一个颜色,别无他样。
“什么事?”
周宇现在想的是赶紧解决了问题,他好去听汇报。没有什么比战后总结、战前动员、战时宣传报道更重要的了,要打胜仗这三项缺一不可。
“做索拉西亚的国王!”
“什么?做什么?”
“我把索拉西亚的王位让给你!”
轰地一声,周宇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好不好的,你非要说出这么一句话,我就知道你要说出这句话。让我怎么接、怎么续?这话还怎么聊?
女王陛下太彪悍,张嘴就要让江山。明欺都督心肠软,你说为难不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