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很快就消失在周宇的意识里,连吃东西都不再提了。大都督很后悔跟他探讨这个问题,可能是那句话刺痛了他,也可能是自己太过幼稚他不屑于*。
不过,他似乎开始理解坤的主义了。世上有不绝的战争,根本原因在于世上有人,只要不是一个人甚至是两个人就会存在不平等,资源分配的不平等、道义道行的不平等、思维方式的不平等、宗教信仰的不平等,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平等之说。
然后呢?战争如同闻到鱼腥的猫儿就会接踵而来,完全不顾那些不喜欢杀戮之人的感受,自顾自地蚕食着人类的肉体和灵魂。
而对于坤,他是上了层次、入了境界的。因为,他早就从心底接受了战争,并把它们看做是风景。也对,既然反抗不了、杜绝不了,也拒绝不了,为什么不去享受它、不去驾驭它?这应该就是他不绝的心境所在。
想着想着,周宇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的眼中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头颅和尸体被当做战利品修砌成墙,骨骼和皮毛被制作成工艺品。紧接着,精灵族杀将过来,如法炮制、如出一辙。
画面翻转、似水流年,小孩子长大了一些成了少年。无父无母的少年想要去投奔人类,却接二连三地被扫地出门,嘲笑、讥讽、唾骂,人类无所不用其极地驱赶和蹂躏着他,没有栖身之所、毫无尊严可言。
就这样,少年在无主之地上*地走着,走遍名山大川、走过江河湖海,终于有一天他累了,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一缕光从天而降,罩在他身上。
那束光,仿佛在询问着少年什么。
少年先是泪如雨下地点头,紧接着又用力地摇头,似乎十分不情愿,双手用力击打自己的天灵盖,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对话持续了很久,光始终没有消失。直到最后,少年的面庞变了,不再稚嫩、不再善良、不再犹豫,他站起来张开怀抱,任凭那光射进自己的心里,毫无保留地侵占了自己的身心。
再回首,周宇依稀在远处看到少年面色乌黑、阴云环绕,瞳孔更加骇人可怕,变成了倒吊之状。
此后的日子里,少年与那些暴虐之人、暴戾精灵没命似的厮杀,斩杀敌人无数。整块大陆,但凡他出现的地方就充斥着血腥气息,无论人族还是精灵,闻风丧胆、如临大敌。终于,他坐在了一个宝座之上,接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和俯首称臣。
少年十分满意,看到所有人臣服于自己脚下放声大笑,响彻寰宇。
不过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在黄沙烈土之中曾经施舍给自己一碗水的女子。若是没有那碗水,他可能根本无法完成游历,回到自己的家乡。
那个女子是谁?周宇看着她的背影,熟悉又陌生。转、转过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唉、唉?嘟嘟?”
大都督被人揪着头发,从睡梦中疼醒。
“你干嘛,139?”
“是你要干嘛啊,嘟嘟?”
周宇看着自己两只手用力搬着139的机顶盒,动作还没有停止,讪讪一笑、放开了手。
原来是场梦啊!
“骚瑞、骚瑞哈,兄弟!”
“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凯茜或者妮卡了,嘟嘟?”
这不是大都督第一次做梦搞事情了,139不仅习惯了而且一语中的。
“你喊我作甚?”
“嘟嘟,玛夏和薛将军来了。”
哦,自己都忘记了,拿下这个山头后曾经部署斥候前去传令,让玛夏和薛西斯到这里集合,以图后事。目前的状态下,黄金铁三角折了尖塔,平阳和冲潭二人应该自顾不暇,不会贸然突袭。
“唉、唉呦呦,老弟,几日不见,越发的英姿飒爽了!”
薛西斯看到周宇的第一眼有些迟疑,他也发现了大都督体貌上的些微变化。比以前更强壮了,头发颜色变了,瞳孔的形状也变了。
不过很快,他的狐疑就消失了,发生在自己这位老弟平身上古灵精怪的事情太多,只要无伤大雅他基本不会过问。
“老薛啊,别来无恙哈!”
周宇让了让,薛西斯坐下,玛夏还是习惯站着。
“玛夏将军,怎么着?站得高望的远吗?”
大都督乜了他一眼,玛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瞧您这话说的,到什么时候小的也是您的亲兵,别看女王陛下授了勋,不过这特么的官儿啊真不好当,老子还是喜欢当兵,来的逍遥自在!”
围观的百夫长们哄堂大笑,此时倒没人嘲笑讥讽于他。当过兵的都知道,行军打仗之人最敬佩的就是这种将领,没架子、刀子嘴,从底层真刀真枪爬上来的,比那些靠写文章、编简报上来的不知强多少倍。
“就你事儿多!说说,北边怎么样?”
虽然只隔着十几里路,但周宇对东麓和北麓的情况还不甚了解,因为有落叶河阻隔,水面又被冲潭的军队封锁监控,所以想要摸清底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平阳的军队与我军试探*了几次手,不过没有多大的死伤。我看他的意思也并非要与咱斗个鱼死网破,好像在等待什么时机。”
“是啊,兄弟。我这边也是如此,冲潭据险落叶河,虽然占尽了水面优势但却貌似并不想一口吞掉长生军。而是终日里三紧七松,悠闲地紧!”
薛西斯补充道。
“现下呢?还如此轻松悠闲?”
周宇搓着下巴,翘起二郎腿。
他说的意思是,原来三个方向各有一路精兵镇守,完全不用怀疑自己的两肋或者身后有敌人攻过来。可如今这种平衡被打破了,尖塔部被全歼的消息应该很快会传递给冲潭和平阳,如果还能坐稳了优哉游哉,那可真要羡慕他们的好定力了。
“自打这南麓被大都督您破了以后,北边的平阳仿佛也按捺不住了,一日里三次对我军发动强袭,皆是精兵。我看呐,他们是真的沉不住气了。”
一号基地之争,其实就是醉花城的交通枢纽之争。若是水王得了,他可以以此为要塞,向东、南、北三路进发,直取几个中枢城,甚至可以一马平川直接兵临方天城下。
破了方天城,可就直面中央通道了。如此一来,无论是强敌来援还是他逃来遁去,简直易如反掌。
若是女王军拿了基地,醉花城就危险了。大都督可以兵分三路对水王漓进行合围,除了身后的迷之深渊以外,漓要面临三线作战的窘境,可谓举头三尺有敌人、背水一战。
也许漓并不知道,那种陷落实质上是四面楚歌,因为在醉花城与大海之间,还有蠢蠢欲动的精灵部落——双头鹫。
大都督不相信他真的如此盲目,昏庸自大到没有任何调查研究,就草率地做出战斗指示。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漓设置的陷阱,未来、在不远的未来,有痛彻心扉的机关和失去在等待着自己。
“班布尔那边怎么样了?”
周宇很是关心一号基地里守军的现状,班布尔是他的老部下,若是折了这员大将,即便基地夺回来了女王军也是损失惨重的,更何况还有几十门自行火炮。
“暂时还联系不上,不过基地尚未沦陷,班布尔应该活着。”
玛夏看上去淡定如昔,眼神游离地扫了一眼大都督的面庞,可那稍纵即逝的不安引起了周宇的注意。
微表情是科学,更是艺术。一个人若能把与人交往进行到极致,就能够熟练操控掌握行为艺术、语言艺术和交流艺术,而这些都是暴击他人的硬本领。更何况,这几日跟坤相处得融洽了,叛眼的威力逐渐回归,刚才的警觉就是叛眼提示他后得到了思维的确认。
“哦,好!那我们再等等!”
大都督假意什么都没发生,针对军情继续与薛西斯和玛夏商谈起来。
“唉?玛夏,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啊!”
“什么事,大人?”
“那个,卡西多最近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还、还是老样子吧,大都督!”
“老样子?上次我把他调去刷厕所,这老小子没有发牢骚吧?”
“呃、呃,没有没有,一点儿都没有。您布置下来的任务,谁敢发牢骚。是不是?就算让我去刷厕所,我也不能说个不字啊!”
玛夏说完,双手一摊很自然地耸了耸肩,全场再次哄堂大笑。
其他人很自然,唯独一个人脸色微变,警惕地看着周宇。
就是薛西斯。
老薛对长生军的情况一清二楚,先不表他与玛夏、班布尔和卡西多熟稔到什么程度,单说这位千古人王机敏聪慧的劲头儿,就连神祗都自叹不如、退避三舍。所以,不消大都督再做过多提醒,他很警觉地意识到周宇的真实目的并非针对卡西多而是针对玛夏。
更何况实际情况他心知肚明,卡西多自己要求当狱卒,而周宇顺他之意并未做过任何调动调整。
答案只有一个:玛夏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