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呢?”
玛夏把班布尔搬到一边,向他身后张望,那个熟悉的笑脸和身影并不在。
“喏!”
班布尔指了指身后担架上躺着的一个大白粽子。
“大都督?他怎么了?”
玛夏连忙扑过去,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把脸凑过去,恨不得伸到纱布里面去。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拿下的河中堡垒?”
“你、你们?”
玛夏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回身过来一把揪起班布尔的脖领子,把那张惭愧的脸拎到自己鼻子前面一寸的地方。班布尔感觉到玛夏整个人都被点燃了,怒火从眼睛、鼻孔和嘴巴里爆裂出来。
“你怎么没事?”
“你又怎么没事?”
玛夏歪着头看了一眼泰山,两人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无法回答玛夏这个问题,自己的主帅伤成这样,而两个亲兵却毫发无伤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无论你说出天花来也得有人信才是。
“你们俩特么的好的跟大姑娘似的,让大人独自犯险,你们俩还是人吗?啊?说,是人吗!”
玛夏咆哮着、嘶吼着,他揪着班布尔的领子把他提来提去,而小班耷拉着眼皮任凭他的口水喷了自己一脸,一句都没有反驳。毕竟,他说的是实情。
泰山想上前劝说,可眼看着刚才还亲密如兄弟一般的场景转眼就上演了变脸,心说过去只会添乱,没准还会动手打起来。
“你们就是这么当亲兵的吗?”
“你们是兵,是兵懂吗?他是帅!”
玛夏松开了班布尔的衣领,一屁股坐在担架边上,伸手想要去摸,可满身都是伤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哪有、哪有让帅冲锋陷阵的道理啊!呜呜呜!”
玛夏趴在大都督的胸口痛哭起来,若不是大都督屡次以身犯险拯救于他,他早就死了。甚至就在不久前,若不是周宇识破了他被别人下毒控制的阴谋,自己的尸体都凉了许久。
不过,这些还真都不是他追随周宇打天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周宇把自由还给了他,让他不必再做奴隶。这一世的新生,是眼前之人赐予的。
“玛夏。。。”
班布尔过来扶他!
“滚!”
玛夏一把打开他的手。
“玛夏,不是我们不想冲,是大都督不让啊!他怕兄弟们死伤惨重,耗尽了所有人和士气也拿不下堡垒,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你、你们就这样由着他?他也不想这样子吧!”
“是、是啊!”
玛夏太了解周宇的为人了,能少死一个兄弟对他来说比自己捡条命都要开心。打在奴隶营那会儿,他挨鞭子、吃猪食、捧臭脚、赔笑脸,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全都是为了兄弟们挡枪。
也难怪年迈如卡西多,都会在解放后跪他,大义凛然、五体投地的跪他。
在电光火石之间听从最高指挥官的决策,不需要质疑,也不需要异议。这一点作为最基本的从军原则,玛夏还是清楚的,其实他不是跟班布尔和泰山叫板,而是在跟自己较劲。他宁肯自己替周宇承担这满身的伤,可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遮天蔽日、扭转乾坤。
“呜呜,是我不好!我不好!大都督,您原谅我!玛夏没用、没用啊,你打我,您快站起来打我!”
玛夏跪在那里左右手轮番抽着自己的耳光,用力之大让所有人咋舌。不少围观的军士不忍看下去,把头撇向一边,攥紧拳头、流下热泪。
“玛夏,你别、别这样,你忘了大都督此前跟咱们说过的话了吗?”
“说什么?”
“他说,他不能死,还不知道公主和咱们营里的普大妈谁伺候的手法更曼妙呢!”
扑哧一声,几个人同时破涕为笑。是啊,人活着就好,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什么曼妙,净胡说妈了个巴子的,大都督原话分明说的是绝妙!”
纵使做下属的再担心,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来的。泰山、班布尔和玛夏三人加上军中两个郎中“会诊”了一个钟头,也没搞清大都督到底为什么瞪大了眼睛却没有任何反应。
郎中们说他是邪魔入侵、恶灵附体,很有可能被吞噬了灵魂,再也醒不过来了。玛夏抄着棍子打,把两个人追的跑出去二里地远。
泰山却是觉得,大都督很有可能是因为亲手杀死了那么多的人,而且每个都是生裂生噬、夺魂断魄的死法,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原罪的状态,陷入了暂时的疯癫。
至于这个暂时要暂多久,他心里也没底。
薛西斯的大军挺进一号基地后,迅速占领了周边三处高地,剿灭水王军遗留下来的残余势力,尤其是那些霸占附近村子作为补给源的部队。
此役过后,一号基地重回女王军控制,水王精锐退回到醉花城前三十里一带。也正是这场战役,决定了双方的斗争形势由敌我相当向敌守我攻方向转变,当然是以周宇付出惨痛代价换取的。
“班布尔,外面有人求见大都督!”
“有人?”
班布尔和玛夏同时站了起来,放下给周宇喂水的水囊。
“是啊,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三人一同迎了出去,来的分别是孔甲、囚巴、普西卡、桑切、詹索,这些人焦急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等着亲兵们回话。
远端另外一处空地上,一只小象在向一只人头鸟身的怪鸟和一个身高足有三层楼高的巨人交代着什么。怪鸟和巨人几乎是趴在地上,才能听清藏多的话语。
泾渭分明、水火不犯,人族和精灵族的代表都到齐了,本来两方一方是受了女王召唤、另一方是奉了索兰托旨意全力驰援一号基地,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战斗已经结束了。
大都督人事不省,玛夏等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把大都督转移到基地里面,把来人都安顿好,所有兵力按照来路方向各自安排好扎营安寨的区域,就这么驻了下来。
来的那些个将军们却是闲不住的,一天跑中控室八遍,言辞凿凿地说要给大都督刮痧、刮骨、刮肠子疗毒的,全被薛西斯挡住了。周宇又不是试验品,这里也不是黑太阳,哪能容他们一个个上下其手、误打误撞的。
“我说薛将军,我这可是祖传秘方!打小我就。。。”
“去去去!”
“呃说烙穴呀,奴侃侃。。。”
“哎呀,回去练普通话、练普通话哈!”
薛西斯在中控室门外空地上张开双臂格挡着,人头攒动的铁蒺藜外呼啸着飙来几骑摩托,车后狼烟四起、旌旗招展,显然是有大部队赶了过来。
是皇家纹章。不好,女王驾到了。
霏琳娜来了,她听闻周宇身受重伤的消息后,愣是在短时间内让人教会她开四轮摩托车,汇合了基地外围的139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对于一号基地,霏琳娜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她被解救出来正是在这里养的伤、复的原、牵的手、解的馋。为了骑摩托她特意换了一身劲装打扮,上身白色断袖玲珑衫配黑色束腰牛皮小马甲、下身高筒高跟手工靴配天蓝色紧身裤。
摘下摩托车头盔,女王头发都来不及散开,一把丢给139小跑着就冲了过来。她皱着眉头,上牙死死咬着下嘴唇,好似都要咬出血来,莲步紧啄、一刻不停。
“放肆!干什么!”
眼看还有十多米就走不动了,乱哄哄的一锅粥模样,霏琳娜不得不怒斥一声。所有人回头看到女王尊容,有认识这位索拉女主的也有不认识的,即便眼拙的总归认识她身后那两个身高一米九的随从胸甲前的烙印。
一朵奇怪的花,含苞待放、迎风招展。这是醉花公主的标志,她从小一直用到掌权之日。
“女、女王陛下!”
囚巴单膝跪地,急忙行了君臣之礼。身旁的普西卡和桑切也片刻不敢迟疑地跪了下去,做臣子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的君臣观、等级观、礼仪观,绝对错不了,这也是为什么无论什么年代外交部门都要设置礼宾司的缘故。
“殿下!”
早一步来驰援的詹索和孔甲第二批跪了下去。眼睛不敢乱动,生怕女王治他们个扰乱军事要地秩序的罪。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现在的霏琳娜一肚子火气,那是因为自己的心肝宝贝、天牧狩大将军受了重伤,此时谁冒泡就会被拿来开刀,绝不理会你是罪大恶极还是情有可原,撞到她泄私愤的枪口上只能自认倒霉。
“都退下!”
霏琳娜又一声利叱,满操场四五十人瞬间跑了个干干净净,连个渣儿都没剩,除了玛夏、班布尔、薛西斯和泰山。
“女王殿下!”
薛西斯踱步过去,毕恭毕敬地双手合十作了个揖,霏琳娜眼皮都没抬,兀自向紧闭着的中控室铁门走去。
“殿、殿下!”
玛夏追着霏琳娜屁股后面跑过来。
“要你们何用!”
女王是真急了,玛夏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有涵养之人冷若冰霜的同时出口伤人。
“殿下,我们也是、也是没办。。。”
“开门!快开门!”
“是!”
玛夏急忙把拉环拉开,恨不得扒着门板一起楔进墙里消失不见。
“若是天牧狩大、若是他有个好歹,你们!”
霏琳娜一跺脚,风一般冲了进去,不再理会任何人。
“女王陛下,小的冤枉啊!”
“殿下,我们也冤枉啊!”
“陛下,我们刚来不知道发生啥事了呀!”
又聚过来的一群脑袋继续七嘴八舌起来,真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