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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蛄悲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信徒和信使

文明的天梯 崔思痛 6314 2022-11-02 20:10

  “等等,腓力!”女子急忙止住他,目光宛如皎洁的月光一般流转,寻求身旁男人的支持。

  “好了,腓力,先住手,听听他怎么说!”腓力仿佛只听从男王的号令,听他如此说来,便后退了一步,神色恢复如初。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前世的名字?”艳后又是一路小跑着从石阶上下来,比刚才更急更快。

  “哎呀,慢着,爱妃,再摔着身子!”男王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显得十分紧张。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前世今生,我还知道高高在上的那位,马克安东尼殿下,您老可好啊?”周宇标志性地敬了一个猴礼。猴礼是什么?就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经常做出的那种动作。

  “哈哈哈,无名之辈竟敢直呼本王名讳,实在是胆大包天至极。不过念在你有些见识,本王便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哪有你和艳后的故事带劲儿啊?你们那是三角恋加弑君篡位,君王艳史加一女侍多夫。周宇心里暗骂了一句,紧接着耐心琢磨着如何开这个口。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一定要语出惊人、一语中的,用最简短的话征服安东尼和埃及艳后。

  “安东尼指挥官,恺撒大帝托我给您带个好!”周宇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

  一句话祭出,安东尼如遭雷击一般,虽然用足了力气屏住呼吸,可周宇还是敏锐地发现他的眼神不自主地迷离片刻,手脚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安东尼倏地站起身,伸出右手指着周宇问道。

  “我说恺撒让我问你好!”

  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这回安东尼听清楚了,连克里奥佩特拉都听得真真切切,台下这个流民的的确确说的是“恺撒”。

  “你说的可是凯。。。”

  “没错,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重疾须下猛药,既然安东尼大人想要答案,咱就给他个痛快,绝不拖泥带水。

  “你、你是那里来的人?”安东尼一屁股坐在石座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远处,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埃及艳后知他心思,忙靠过来扶住他身子,忙不迭地揉捏拍抚。

  “您是哪里来的,在下就是哪里来的。不知道,您的黑洞之旅进展如何啊?吼吼,小的少见多怪了,看这架势您混的不错嘛!小的可就没有那么好命喽,风餐露宿、丧家之犬,还拖着一条瘸腿。同样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口子,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安东尼此刻是一句也听不进,不管大都督是开玩笑还是开小差,他关心的只是凯撒的消息。

  “恺撒,哦不,大帝他人在哪里?”安东尼一把攥住艳后的葇荑,缓缓放在体侧。

  一步、一步,安东尼走下神坛,双目炯炯如火炬两束烧得大都督满脸发烫。

  “别这么看我,指挥官大人,小的不好那口!”

  安东尼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本人也并无龙阳之好。只是此人一张嘴就喊出了凯撒的名号,并且并非用的尊称敬语,让人实在无法猜透他与凯撒大帝的关系。

  “大帝人在哪里?”安东尼走到周宇身前,双手握住他左右肩膀,用力攥紧。周宇看着虽然苍老但满脸威仪的安东尼,委实不好张嘴继续编着瞎话,但这老家伙下手有点儿狠,捏得自己好痛。

  “别,大人,先放手。咱先放开手好不好?都是文明人!”大都督拿出跟地痞流氓耍无赖的那套词儿来。

  近距离观察安东尼发现,他并不像是一个戎马倥偬、杀伐果断的大杀器,而略带着点点书生气。虽然习惯性地续着古罗马人那种浓须和中等长度的卷发,但面部修葺得干干净净、服饰打理得一尘不染。

  “你真的是恺撒的信徒?”安东尼双眼噙着泪花,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宇。这一举动搞得大都督好不适应,有话好好说,动不动就煽情干什么?又不评选感动无主之地的十大年度人物。不过话说这种评选,有靠真才实学、真材实料、真情实感的吗?全是走后门、找关系、内定好了的。什么?你说你相信媒体的报道?媒体转天连自己昨天做什么都不承认,出尔反尔、秃露反帐,你还相信它们?

  “我不是他的信徒,你才是。我是他的朋友。”周宇淡定地说,伸手拍了拍自己被安东尼抓扯后褶皱了的衣衫。此时,艳后也已经从石台上款款移步身前,用惊奇的眼神盯着自己。

  哎呀,这女人有毒。周宇跟她对视一眼,赶快移开了眼神,去往别处。去哪里都行,反正不要与她有任何交集,只要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就会有一种胸口碎大石的窒息感。有的女人美的清新脱俗;有的女人美的娇艳欲滴,可克里奥佩特拉的美是蚀骨销魂的美。

  不愧为人类第一美。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人类若有十分美,九分属克里奥佩特拉。想到这里,周宇又觉得这么评价有些过头,应该限定在自己见过的女子之中。

  安东尼是恺撒最为忠实的追随者之一,虽然两人曾在恺撒挥军南征北非、安东尼代为统治亚平宁半岛之时产生巨大矛盾,但经历了两年的互不来往、贬为庶人之后,安东尼还是选择继续追随先王。在史料记载中,安东尼是一个优秀的骑兵指挥官,但在治国理政方面却不是一块好料子。

  但同时安东尼也是自私的,当恺撒被长老院的长老们用卑鄙的方式暗杀死去后,他选择了逃亡和沉默,返回罗马时竟然还会跟弑君者谈判,这一切为他光辉的戎马生涯涂上了重重的阴影。周宇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他选择与艳后双宿双栖,甚至双双殉情而死,也许正是因为他胸中始终被一股悔意侵蚀,无法安睡所致。

  “大帝人还好吗?”安东尼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苦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很好,比你我都好。他不在这里,哦对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安东尼双眼放光。

  “他说原谅你了,如果有朝一日还能与你策马扬鞭,希望山高云淡、岁月静好!”

  “山高云淡、岁月静好。。。”安东尼终于忍不住眼眶里的泪珠,两行老泪奔涌而下,好一个老泪纵横、伤之戚戚。知他心思的艳后连忙扶住他,陪在身旁垂泪。不时还用嗔怪的眼神瞪着周宇,似乎是在说:明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放不下,还如此直白了当,不时赚他眼泪是什么?

  女人流泪是本性和专属特权,男人流泪可就都是为了故事和传说而流的。周宇不知道马克安东尼和恺撒之间究竟有多少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他所了解的那些完全来自于史书记载和电影电视。不过,空穴不会来风、平地也能抠饼,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杀与被杀、信任与背叛、信守与弃守,不正是人类社会几万年来编年史的索引吗?

  “好了,指挥官大人。既然话已经带到了,那兄弟我就此告辞了哈。祝您和女王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说完,周宇随便拱了拱手,转身就做离开状。

  “等等,尊驾请留步!”呆立在原地的安东尼一看送信之人要走,连忙止住他。

  “信使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不远万里通报至此,若是让你就此离去让安东尼如何向世人交代?也忒得没有礼数、忝为人君了吧?”

  “哦?那指挥官大人是想请我吃饭不成?不用那么麻烦,随随便便来个满汉全席就行。对了,一会儿做SPA的时候找两个技术好的技师。”周宇急忙站住脚,回头口花花地说道。敢情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走,安东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这种人不怕跟真刀真枪的敌人打交道,就怕跟不要脸的市井流氓过招儿。

  嘿,这反而是周宇的优势,他的特点就是能屈能伸、能黑能白,你要面子我可以给你面子,你要故事我给你讲故事,最不济你什么都不要,你总要马屁吧?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道理,大都督是从小耳濡目染,上班后日积月累的。背了无数个锅、被踏上一万只脚才习得的技能,到了无主之地这么好的试验田之上若不好好发扬光大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满身伤痕。

  “嗯,马克。路遥寒重,信使带着个孩子往来传信多有不便,还是稍作休息再做打算不迟。”艳后也劝道。

  “腓力,你安排一下,让信使先暂时歇歇脚。通知下人们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设宴宴请尊驾二人,为你们接风洗尘。”先是朝腓力招了招手,随后安东尼又重重拍了拍周宇的肩膀。

  “哎呦,大哥。咱能不能轻点儿?”周宇眉头一皱,一个不小心被他熊掌拍到,脚上传来针刺痛。

  “信使可是有伤在身?”安东尼面露惊讶之色。

  这不是废话嘛,刚才你不是看着我一瘸一拐走进来的吗?周宇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就是没有那么长胡子,否则非得打个绳结勒死眼前这个老不死的、装丫挺的。

  宫里行走久的人对于这种场面事、场面话是信手拈来的,安东尼也不例外。大都督自知跟他们掰扯这些等于对牛弹琴,没办法,只能自己消化,假装没听见他说什么。

  “来人呐,带信使下去用药,好生处理一番。”艳后银铃般的嗓子喊了起来。不出几秒钟功夫,石台后面窸窸窣窣跑出来五六个成年女子,看打扮都是下人,一个个脸上黥着黑色印记,周宇知道她们也是苦命的流民出身。

  转身之时,周宇跟腓力双目对视、停顿片刻,大都督并未因为他刚才出手伤了自己记仇,可这家伙一反路上平和舒缓的态度,眼神中似乎要冒出火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怎么了这是?我动你奶酪了还是睡你女人了?没有啊,自打到这儿来周宇连站立的位置都没挪动过,怎么招惹了这位将军呢?他实在想不通。

  “你最好赶紧滚开,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腓力借着侧身从他身前经过的机会,悄悄在周宇耳边说。大都督纳闷地挠着头皮,任凭几个女子把他放倒,坐在地上为脚踝敷药,心里乱成一团麻绳。

  倒不是怕这小子用强,自打到了无主之地周宇见过的狠角色多了,这本就是个软怕硬、硬怕横的地界儿。不过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背地里被人下黑手、使绊子、玩阴的,那就够大都督喝一壶的了。最关键的是,自己并不知晓哪里得罪了这位腓力将军,无从下手、防不胜防呐!

  管他呢,先治病。哎呦呦,还别说,艳后让人给上这种药膏抹在伤口上冰冰凉的,彻入皮肉、直透骨髓,一用就知道是好药。

  “卡尼,还疼吗?”

  “不疼了,好多了。别急,薇娅,一会儿叔叔阿姨请咱们吃大餐。终于可以不用啃饽饽了,开心不开心?”周宇坐在地上,抹着蹲在身旁小丫头的头发。

  一路走来,两人之间不知不觉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更像是一家人。巴丹村是走婚制,薇娅只有妈妈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村里成年的猎户们都要负责赡养新生儿。这种单一家庭结构下长大的孩子,对父爱的渴望是强烈的。也许在薇娅的心中,早已把周宇当成了自己的爸爸。尤其是数次面对危险之时,这个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家伙从来都是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让薇娅体会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

  父爱如山,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周宇心里还在反复回味着腓力将军的那句话,为什么他让自己赶紧滚呢?难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挡了他的财路、情路还是官路?都不应该啊,初来乍到大都督一不求金玉满堂、二不邀艳后上床、三不拜兵部侍郎,怎么惹到这位实权派人物实在想不通,看来只有慢慢试探抑或是脚底抹油两条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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