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阴历正月初四。张明莉被闹铃声惊醒。她伸手按停闹钟,眯眼看窗外:天晴了,兆头不错!她有个习惯,起床前先捋捋当天要办的主要事项。今天有一件既定的大事——会见表妹柳光兰。
昨天夜里9时许,张律师接到诸葛强警官电话通知:同意她26日会见犯罪嫌疑人柳光兰,因案情复杂,将有办案民警陪同会见。她心里泛起些许安慰,依照以往递交会见申请,办案部门的答复在第二个24小时内居多。明莉怀疑是“干弟”起的作用!有民警在场是好事,一旦表妹说出关于脱罪的重大线索,立即可以当面传递给警方,倒省却了她取证的时间和精力。或许是爱屋及乌吧,张明莉对干弟麾下一班人也抱持敬意和信赖!
张明莉穿着棉睡袍走到洗手间,一番放松、漱洗后回到卧室,便坐到梳妆台前,打底、描眉、上粉,着防冻唇膏。她觉得眼角鱼尾纹完全看不见,便到衣帽间换衣服。这件女人的大难事,对她完全不是问题。十分钟后,她穿戴整齐到大客厅,欲转入厨房,便听到煤气灶打火声?
“姗姗,你在干嘛?”明莉边拖鞋,边大声问。“姨妈,我在下水饺。”文文弱弱的声音传来。“你别动,我来!”张明莉说话间,已甩掉拖鞋,跑到厨房门口:小女孩一脸囧色?站在煤气灶旁边,锅里是淹着水饺的半锅水......
张明莉叮嘱姗姗“看书”后,便换高筒棉皮鞋出门。“姨妈,我想求您一件事?”袁姗姗扶着门,怯生生道。明莉心里一颤,她知道姑娘想问什么,便慢慢转身:她要思索接下来怎么回答姗姗的问题?“我妈妈呢?是不是‘出事’了?过年那天下午,妈妈没到家,黄老师和警察叔叔就把我带到警局办案中心,直到您接我。我看您这几天心事重重,就没敢问......是不是我妈妈被警察抓了?”袁姗姗露出极度焦急的神情!
大女人一把将小女人拥在怀里,摸着姗姗头有二分钟,才喃喃道:“珊儿,你是大姑娘了。我不想瞒你:你妈遇到比较大的麻烦,姨妈正在想办法?”“我猜也是,不然我的电话和短信,妈妈‘一定’会回的-”小姑娘往后缩了一下道。张明莉放手,平静地注视小姑娘足足有一分钟,才道:“相信姨妈...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欺负你妈!”“那-那我看书去了。”袁姗姗红着眼圈儿退入门内。
张明莉走向电梯口—轿厢停在一楼,她按按下行键,没反应?“电梯有故障?”她来不及多想,便去下楼梯。明莉一边下台阶,一边回味着马主任的决断和安排——
初一下午,她接到袁姗姗,便打电话给主任,将案情涉及的利害关系一一道来。得到的回应是:不让未成年人委托,由法律援助中心安排你表妹的辩护人。她急急表示:“必须”担任表妹的辩护律师。马主任让她放心-“会协调好的”。主任说话确实算数,才有了今天会见表妹的安排......
张律师先去事务所接上男助理毛诸林,便驱车来到警局刑侦楼下:她想和办案民警一道,省得浪费时间。车刚停稳,从台阶上下来着制服的一男一女?女警官是大眼睛金玉妍;帅帅的男警是诸葛强!很显然,两人注意到门前刚刚熄火的车子。明莉摇下车窗,摁一声喇叭,伸头道:“强探长,妍妹妹,是去看守所呗?”两人不约而同点头,指指警车。“那我跟你后面-”张明莉说完,便启动车子。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桐溪警局,向北而去。
桐溪县看守所会见室。柳光兰走进来,便发现了表姐—还有昨天问话的两位警察。她绞紧双手,隔桌坐到表姐对面,一言不发。张律师看着表妹憔悴、瘦削的模样,一阵心痛。明莉翻开笔记本,按程序介绍以后,噙着泪水道:“兰兰,姗姗在我家,你放心。”光兰看见表姐便想到女儿,此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干嚎起来!金玉妍赶忙上前,掏出纸巾......
柳光兰止住悲声后,嘶着嗓子道:“表姐,警官,你们想问什么,只管问?姗姗有保护了,我也无所谓了。”“柳光兰,张律师是为你专门来的,我们只是陪同。你回答她的问题。”诸葛强表明形势。“嗯。”光兰点头。“你和宁远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呢?”张明莉问:她必须首先弄明白表妹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柳光兰长叹一口气,便开始讲述她和富哥是如何相恋、如何分开;又是如何相逢、如何结下怨恨;又又是如何再次相逢、如何再结前缘的。
毛诸林记得飞快;诸葛强也没歇着,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下“关键情节”;两个女人没有插话,静静听着,那感觉:如果柳光兰的经历是自己的遭遇,自己能比她更坚韧嘛?比她更看得开嘛?比她更能宽容和忍受吗?这是一系列极难抉择的问题!从柳光兰述说的表情看:她好像在“说别人”,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两个男人也注意到瘦女人的表情,暗自感叹。诸葛强:由爱生恨,再由恩生情,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年轻的小毛则是另一番感悟:女人本是个好女人,从她目前的身材和相貌看,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在村上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从她表达的条理和语言看,还是个智力、情商很高的人;可惜,竟不知何故落到这般地步......
“兰兰,1月6日夜里,在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点一滴都不能漏,要详详细细给我讲?”张律师听完表妹前一段回忆,便感觉受“感情”、“债务”双重压迫的表妹,完全有可能下狠手,但按兰兰纯良的本性,也不至于在家中杀人啦?
柳光兰现在情绪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她听见表妹的问题,便斩钉截铁道:“我是代袁思天顶罪的,我没有杀人。这些事我昨天已经给两位警官说了。表姐,我不想再讲一遍,没有意思。再说,可怜的‘小白’是我喊的,我愿意扛...”张明莉一听,便按捺不住斥道:“你傻不傻,你傻不傻呀?什么罪都不能冒顶,何况是‘杀人’?不管你自己感觉怎样,你今天都必须把案发经过,给我讲清楚!你说的越仔细,对你将来判刑都有好处,你不为自己着急呀?你不为姗姗以后着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