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每一场战术理论考试冰蝶都能保持现在的状态，那她的成绩一定会好得多。可惜，她属于那种安于现状容易松懈的孩子。

　　“两两一组，盯紧一个目标，交替射击！”她在防御阵地上来回奔走，高声呼喊，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在学校里和从光逝那里学来的阵地防御要领，又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些纪律不够严明，训练也不够有素的帮派分子按照她说的做。对付普通的小喽啰，埃罗萨帮的成员凭借装备优势和基础军事素养能做到碾压，可现在不一样，他们面对的是数量不明的血刃武士大队。

　　这批血刃武士原本打算在霍普的队伍通过一处商业广场时从中发动近战突袭，借此逼退两侧的部队，达到切断其首尾联系的战术目的，然后分别围歼。这个计划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们低估了境界守卫的实力。汐和滢在接战瞬间就化身精英形态，队列最前的三个血刃武士立刻死了两个，废了一个，剩下两个过了两招便狼狈逃窜。若非负责火力掩护的血刃武士反应迅速，十一个冲上前来的血刃武士一个都回不去。

　　缺少了极具压迫力的近战突袭的辅助，单是火力突袭收效虽好，但不足达成切断埃罗萨帮的目的。在霍秦和冰蝶——主要是冰蝶——的指挥下，幸存的接近两百名武装帮派成员迅速收缩两翼，迎战血刃武士。

　　别看汐和滢干血刃武士就跟拧断鸡脖子一样轻松愉快干净利索，想让这群乌合之众对抗成群的血刃武士就非常困难了。不仅仅是装备上和训练上的差距，单兵素质也理所当然的存在着巨大鸿沟。结果就是埃罗萨帮的人基本上被压着打。即便有着装甲车和重武器的支援，开战不到十分钟，伤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两位数。

　　“机枪手注意左翼！左翼！”震天响的枪声中，冰蝶必须又踢又打又吼才能让把指令传达给队长级别以下的人。即便是霍普，也没办法给所有帮派分子配齐昂贵的战场通讯设备。“不要让那些家伙夹击我们的左翼！”

　　机枪手在慌乱中调转枪口，朝着左面射击。三个血刃武士从对面大楼的四楼位置往这边射出了滑轮索，再晚一点就会被他们溜过街。机枪手一通乱射，激起墙面无数灰尘，没有杀伤任何一个敌人，但好歹还是让他们打消了索渡大街的念头。其实身着中型装甲，又有原能屏障的血刃武士完全可以顶着炮火滑过来，他们不那么做是顾忌守在左翼的滢和汐的存在。要是行动被埃罗萨帮阻碍，失了偷袭的先机，风险就太大了。

　　左翼有最强的境界守卫驻守都尚且吃紧，埃罗萨帮的右翼状况那叫有一个惨不忍睹。霍秦和霍普都不算出色的指挥官，而负责中段防线的冰蝶本就需要顾全大局，要是还需注意细节问题，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冰蝶率先听见了阵地右侧传来的惊呼与混乱，紧接着就看见数名血刃武士交替掩护着击溃了机枪火力点。双方陷入了短兵相接的危险局面，不堪一击的暴徒们被敌人收韭菜一样割倒一大片。与此同时，冰蝶发现左侧的敌人也发动了一波钳制攻击，强大而致命的火力将左翼的埃罗萨帮成员们死死钉住。

　　“四队，六队，脱离战斗！立刻在左翼后方五十米处组成防御阵线！”冰蝶果断放弃了依托装甲车辆的策略，反正那些血刃武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把自己暴露在重火力覆盖下。她又做出了一系列的调动指令，大概思路是将左翼向中间收缩，又将中段部队斜着往右翼延伸。这样一来，左翼将会承受最大的压力，如果汐和滢抵挡不住，那结果就会很讽刺了：埃罗萨帮将被人数较少的血刃武士们围歼。

　　这么利用一直对自己很好的汐和滢让冰蝶有些过意不去，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九队，十队，十二队后撤！我说撤退！退到四队和六队那里去！其他人，集中火力招呼那些杂种！把他们推回狗洞里去！”冰蝶自身很快也加入了右翼的战局。她比那些小喽啰打得准，无奈枪械威力堪忧，很难一次性连护盾带装甲的击破血刃武士的盔甲，因此每每都会让他们逃开。

　　由霍秦组织的一次榴弹攒射最终瓦解了血刃武士的侧翼冲击，震天撼地的爆炸中，两名血刃武士受了重伤，依旧无人死亡。埃罗萨帮没人受重伤，就是阵亡十二十六人，其中有四人被自己人误杀。

　　沉重的伤亡带来的是低到谷底的士气，这支杂牌军撑不过血刃武士的下一次冲锋了。冰蝶扪心自问，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了光逝来也不可能翻盘，绝对的劣势无法被逆转，她能做的就是让更多人撤出战斗。

　　“我们需要撤退了！”她在交火最激烈的地方找到了精英化的汐。“他们对付不了血刃武士！”

　　汐龇起精英体那恐怖的尖牙，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冰蝶起身的瞬间看见她左腰靠近手肘处有一大块血肉模糊的灼伤，鲜血从那里涌出，又在大腿肌肉的沟壑间凝结。对境界守卫来说，这种伤口谈不上致命，但冰蝶心中的愧疚还是多了几分。汐同意后撤也是因为她真的撑不住了——再拖延就会死的程度。

　　“右翼撤退！沿着花坛撤进建筑物中！”即便如此，冰蝶还是选择先让右翼先撤，左翼负责掩护。她真的没有太多选择，要是前线没了汐和滢，血刃武士一定会肆无忌惮地冲进羊群里跳起死神的舞蹈。“交替掩护撤退！妈的，不要乱跑！”冰蝶深感自己的人格魅力还不够，至少在战场上不够，就算骂脏话也很难有光逝那种疯子一样的威慑力。她朝着一个爬上装甲车的血刃武士开枪，想阻碍对方破坏装甲车的自动炮塔，手中的步枪却猛然发出咔的一声异响，没能射出子弹。

　　“操！”她气得跺脚，将机簧不堪重负而断裂的步枪扔向敌人。她扔的又准又狠，若是普通人定会被砸个脑浆迸裂，可惜，那名血刃武士脑袋一偏就以毫厘之差闪开了。

　　血刃武士的主力已经离开建筑，排成一线稳步推进。他们的小队结构和装备与联邦军队非常相似，顶着能量盾的工程师掩护队友，好让他们没有顾虑地倾泻粒子束。能量武器开火时的噪音要比化学能武器小很多，冰蝶能听见音频较高的那部分，像是有人按着节拍敲碎玻璃，演奏着妙不可言的乐章。

　　真不公平，她想，无论是当初新兵蛋子的演习也好，还是现在对抗血刃武士也好，自己从来都是装备劣势方，什么时候她也能体会一把碾压的快感？嗯……之前打皮尔斯帮不算，那点差距实在是太小了。

　　恍惚间，左翼已经溃散。血刃武士们像射兔子一样把乱跑的埃罗萨帮成员们挨个点死，汐又中了一枪，她及时用先驱装甲自带的偏转力场将大部分能量导开，没有之前那么严重。滢替她回击了那个开枪的血刃武士，但仅仅击碎了对方的护盾。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身后，有帮派分子在恐惧中呻吟，冰蝶觉得他说的太他妈对了。

　　“坚持住。”汐从冰蝶旁边经过，用金属相互摩擦般的难听嗓音说，“必须。”她极其高大强壮的躯体需要略微蜷缩着才能缩进建筑的入口，基础形态用的枪在她手里跟婴儿玩具一般，处处透着不协调。

　　“我们‘只’比敌人多一倍了。”冰蝶不自觉地用上了讽刺的腔调。

　　“我见过更糟的情况，你总有一天也会的。”汐说，“强迫他们发动一次反攻，拖住血刃武士。”

　　“会死不少人。”

　　“确实，会死不少，但不是全部。”

　　※

　　“杀掉那两个精英化的境界守卫！”桑特诺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亢奋。所有血刃武士都知道，一看就知道是世界美艳之最的那两个境界守卫是光逝的同根异形体，杀了她俩，光逝会遭受极大的痛苦，据猜测甚至可能导致猝死。

　　卡西乌斯对这个命令有些抵触心理，他认为应该先围歼埃罗萨帮，达成战术目的。“再让我带领一次针对敌军左翼的冲击，这次一定能一举切断他们的防线。”他建议道。

　　“我不想让兄弟们冒这个险。”桑特诺回绝了。卡西乌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有所不满，因为第一次桑特诺带领的突袭遭到光逝两个异形体的迎头痛击，而卡西乌斯带领的第二次冲击却基本击溃了敌军左翼。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卡西乌斯表示理解，但羞辱桑特诺不是他的本意。卡西乌斯想说点什么来打消桑特诺的敌意，但还没想出怎么开口，桑特诺就已经重新投入了战斗。

　　也许下次吧，卡西乌斯心想。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他没有跟随同伴投入战斗，而是打开头盔的扫描功能，在车队里寻找核武器。他没指望这么粗略的一扫就能发现什么，对方的卡车都做过反扫描处理，里面究竟有啥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

　　大楼里的埃罗萨帮令人惊讶地发起了反攻，卡西乌斯躲在装甲车后看了看，自知局势还在己方控制中。他们对核弹的执念还真是可怕，不过力量的差距是绝对的，再怎么挣扎都是送死。卡西乌斯开始独自逐辆检查埃罗萨帮的车辆，要是找到了核弹，就能放心了。这个逻辑好像很诡异，可事实就是如此。

　　“卡西乌斯！”桑特诺突然出现在卡西乌斯身后。他面罩下的脸满是怒意，抓住卡西乌斯肩膀的手上的劲道也有些沉。难道自己又冒犯到他了？不应该呀。“你找到核弹了吗？”桑特诺低声咆哮，“告诉我你找到核弹了！”

　　“没有，怎么了？”卡西乌斯皱起眉毛。

　　“指挥部来电，谷季和湘嘉双双遇害，光逝那狗杂种凭空消失了。”桑特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很用力。

　　卡西乌斯理解桑特诺的心情，当初青柠出事，他也有同样的愤怒和焦躁。“所以……那些星环级核弹……”

　　“我们被耍了！”桑特诺怒道，“指挥部为了保证超时空干扰装置的绝对安全，将扩大搜索范围。战争就要开始了。”

　　“不。”卡西乌斯下意识说道，“咳咳……我是说，肯定还有其他秘密船只在附近监视这片星域，这太冒险了。”

　　“我们等不了了，萨瓦迪安人的最后一批补给舰迟迟未到，境界守卫肯定已经准备做些什么了。指挥部也是出于无奈才除此下策，毕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是光逝那杂种真能威胁到装置的稳定性，后果不堪设想。”

　　卡西乌斯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同桑特诺的话，还是肌肉抽搐的结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问。

　　“顾不上这些杂鱼了，掘地三尺也要把光逝找出来，我要亲手掐断这狗·日·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