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菊觉得自己在看到她的笑脸时,心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扯,原本低沉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竟有一种雨过天晴之感。
为了回报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或者只是单单对同命相连的人的善意,当修竹要走的时候,她出声拦住了她,向她招招手,道:“那里平时只住着一个枣子,也没有什么铺盖,不如……”说着回转身,到自己的屋里面抱了一床被褥,然后沿着屋沿向前,一边走,一边对修竹小声儿的说着话儿,“今儿丹桂值夜,她屋子里面现在只住着她一个,还有一个空床,你先去睡。”
修竹原本要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去,望着绿菊,嘴角上扬,扬起一个明媚如春日阳光的笑容,脆起说道:“绿菊姐姐,我来。”
接着,她紧走两步,上前抢过绿菊手上的棉被,然后又真诚的道谢,“谢谢绿菊姐姐,您真是个好人!”很显然芙蓉不在这个好人序列当中。
绿菊也跟着嘴角上扬,而且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二等丫鬟的房门外面,轻轻一推,门无声地开了。
丫鬟的房间不必落锁。
点了灯,绿菊指了指着空着的那一张床,让修竹暂且在那里安歇。
修竹再次道谢,转过身去,弯腰把手里面的铺盖放在床|上,一边铺着床,一边悄声的向绿菊问道:“姐姐,小姐被罚了抄书,若是抄不好,老夫人的寿诞是不是也不能出去见客了?”
下午的时候,她跟那些丫鬟婆子们一起干活儿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着这一次的寿诞,说是早在半个月前就在准备了。
绿菊默然,没有想到新来的小丫头竟然会跟自己提这个,不过她敢肯定,老夫人和方姨娘巴不得大小姐到时候抄不完,不出去见客呢!那样便再也没有人可以压着盖着她们亲|亲的孙女儿和女儿的风采了。
但是,本着对小姐好的想法,绿菊却不想她家小姐错过这一次机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过是个下人,上面的话儿,只能听着罢了。
然后,修竹还在那里絮絮的问着:“夫人到时候会参加吗?夫人的娘家也会来人的吧?”
而绿菊的思绪却有些飘了。大小姐今年十一了,大燕国贵族女子大多十二岁开始议婚,到十四五岁也就基本全都定下来了,一过了十六岁便会陆续出嫁。而且女子若是过了二十五岁还未出嫁,父母家可是要被罚金的。
她们夫人脾气温和,待人亲切,在绿菊看来是难得的好人。可是,好人却没有什么好报,身子一向不好,难得出门交际。这样一来,大小姐的婚事就难了。若是到时候自己家里面的宴请来不露面,京城中还有谁能知道安国公府里面还有一个待嫁的姑娘呢!
见绿菊没有回答,修竹转过身来,悄悄走到她的身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了起来,“绿菊姐姐在想什么呢?”
绿菊好脾气地伸手抓住修竹乱动的手,却是没有回答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晚了,睡吧。”就本心而言,她根本不觉得她们在这里讨论这个有什么用。也没有心情跟这样小的一个新进府的丫头说些什么。
修竹却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是抄书,那就抄呗!明日让院子里面所有会写字的丫鬟婆子也全都跟着悄悄的抄。我可听院子里面的婆子们说了,还有半个月呢,也未必就抄不完!”
绿菊听完修竹的话,放开她的手,又在她的额上轻轻点了一下,“你以为谁抄的太夫人都认?”说着,独自出了一会儿神,便转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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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完换了一个新环境,新身份,更甚到连名字都是新的。她以为自己要失眠了呢,可能是太累了,头才一挨到枕头,便睡了过去,竟是一夜无梦。
相对于修竹的一夜无梦,安国公府里面许多人注定碾转反侧,夜不成寐。
这些人首先就有大小姐李妙贤,只是她从小被教导严格,并没有怎么反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一旁丹桂浅淡绵长的呼吸,一个人暗自流泪。
待天光微亮,她再也躺不下去,悄悄的下了床,打开正对着院子的一扇窗往外面看。清晨的空气清冽冷凝,冷气入肺,击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狠狠的打了两声喷嚏。也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道僵黄的身影挥舞着比她身高还要高上许多的大扫帚跳入了她的视线。
她不由得一愣,这个人是谁?安国公府里面的下人都是青布衣衫,就连最低等的下人都不穿这种粗麻布的衣裳。
丹桂的美梦被几个喷嚏惊挠,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儿,揉着眼看向屋内的沙漏,还有一刻钟才到起身的时辰呢!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里面生出来小小的不悦,然后这种不悦在她的心里面还没有扎下根儿呢,眼光无意识的一瞥,使得她几乎是从被窝里面惊跳了起来。
“哎呀呀!我的小姐哎——”也顾不上鞋袜,赤着一双脚,从床边拿起一双用米粒大小珍珠镶朵朵小花儿的绣鞋,一边小跑着冲向窗边,嘴时面还一边碎碎的念道:“这大清早的,也不穿双鞋,小心着凉啊——”说着,把强行把李妙贤面前的窗子关了起来,然后把她按在一个绣墩上面,蹲下|身,弯腰握住那一双因为站在地上而显得格外冰冷的穿着白袜小脚儿,仔细认真的给她穿鞋。
李妙贤对丹桂紧张的样子不以为意,不过还是顺从的任由她给自己穿鞋,等她看到丹桂那一双光着的嫩白的脚丫时,轻轻皱起了眉头,指指地面,歪着头问道:“那你那是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丹桂麻溜利索的为她穿好鞋,三跳两跳跳回到床边,飞快地穿好自己的鞋袜,然后又拿起床边自己的外衣,胡乱的套在身上,走到门边儿向外面叫道:“小姐醒了。”
叫完这才又回来,对着李妙贤温声的问道:“小姐今儿想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