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自己小一岁半,总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母亲让她带着她玩儿,她便跟屁虫一般跟在她的身后,她说一,她从来不说二。
正因为这样,两个人相处融洽,她还天真的对身边跑着的所有小伙伴说,这是她的表妹,谁都不许欺负她。
有人如果敢说上表妹一句不好,她便挥着拳头,照那人的脸上招呼。
这样,表妹便在她们家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其间她的家人似乎把她遗忘了一般,从没有主动来探望过她。
她便傻呵呵的觉得她可怜,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就算自己没有,都要给这个表妹一份儿。
可是,后来……
姑太太李玫闭了闭眼。
后来,舅父舅母突然到访,说起她的婚事,说是已经定了一户殷实人家,家里面好几百亩得第呢!
说得就是他们家的独苗,已经中了秀才,来年科举怕是要中举人的。
中了举人,就是官身了。
她非常的羡慕。
当时,父亲经商,还没有得到安国公的爵位,家里面虽然富裕,但到底受人轻视。
一次两个人谈天,她就透露出了这样的意思。
后来,两个人到面里面上香,竟然无意间遇上了那个秀才。
青年公子,清秀文雅,还带着一丝丝的羞涩。
看得她,心砰砰的直跳。
后来,三人又巧遇几次,她对自己这个温文尔雅的表妹夫多有好感,回家之后偷偷的给他绣了一方帕子。鸳鸯戏水的花样,荷花上面两朵花儿并蒂而开。
正当完工的时候,表妹突然闯了进来,发现了那一方手帕,也发现了自己的心事。
现在想来,事情还真是不一般的巧啊?
她们出门,总是能赶巧遇上他;她绣帕子,连身边的丫鬟都支开,她却第一个发现了。
那么,当时她的难过一定也是装的了。
她向她哭诉,斥责她,并且不再理她,把她一凉就是一个多月。
再次见到是她成亲之前,跟母亲一起去添妆。
她拉着依然别扭的她,诉说衷肠,同时把打算忍痛割爱的消息告诉了她,并且留她同住。
第二日,红盖头下,新娘换人,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新郎家。
然后,她便成了,不太受人欢迎的何家妇,同时还要面对何秀才家里面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
谁知,老天还是照顾她的,三天后回门的时候,听到了哥哥成为安国公的消息。
从此,在何家,她也扬眉吐气了。
只是,如果当初不听她的话,那么以她安国公妹妹的身份,什么样的人家家不得?偏偏选了那么一个破落户?
姑太太猛地瞪圆了眼睛,望着天空,呵呵大笑。
“我叫方柔,表姐叫我柔儿就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方姨娘的话儿再次回响在耳边,这一次听着却无比的畅快啊!
“娘亲,娘亲。”何云锦哒哒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面捏着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天青色,边缘是普通的回字纹,似乎是给男子用的。
“你看我这个荷包绣什么花纹好呢?”说着,把捏在手里面的几张花样子递到了姑太太的跟前。
姑太太看着一天天乖巧懂事起来的女儿,笑得舒心,接过她手里面的花样子,认真的看。
嗯,一个喜鹊登枝的,梅花孤傲,喜鹊活泼;一个竹叶的,淡雅高洁;一个……
……鱼戏莲叶间……
怎么回事?
姑太太李玫的神色变得凌厉,怒气在她的脸上升腾,“嗯——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审视那个荷包,天青色,回字纹,没有绣花……
“这是要送给那个野男人的?”姑太太声色俱厉,“啪嗒”一声把崭新的荷包丢在地上,并且用力的踩上两脚。
花样子也像是雪片儿一样,星星点点,漫天飞舞。
何云锦委屈的抬头看着,绕是她比别人多活了十几年,依然猜不到这是怎么了,只得委屈的撇了撇嘴,带着哭音问道:“娘亲,你这是干什么?”
姑太太踩完荷包,撕完花样,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此时又被女儿无限委屈的质问,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何云锦一看母亲哭了,也跟着慌了,哭道:“母亲,你别哭,你别哭。我不绣了,不绣了,好不好?”
姑太太听了女儿的话,更觉得心酸,一把搂过女儿,母女两个抱头痛苦起来。
哭声惊动了院子里面的人,全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那些身份低,怕惹事的,全都忍住好奇,避了出去。只有平时比较体面得脸,姑太太比较亲近的,比如金**银**,比如胡嬷嬷。
胡嬷嬷看看地上绣了一半的荷包,又见满地的碎纸屑,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太太跟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双双的哭起来了?”
然后望向何云锦,假意嗔道:“小姐,是不是你又调皮,惹太太伤心了?”
何云锦没有理她,一旁银**已经接过话儿去替她开解,“嬷嬷这话就不对了。自从我们回来,小姐是多么可人疼,您老人家也不是没有看到?怎么一上来就斥责小姐呢?也不怕太太心疼?”
本来替何云锦说话,多少有些说姑太太胡闹的意思,可是这丫头在最后加了一句,就显得语气柔和,也没有了责怪姑太太的意思了,反倒是劝慰的意味更多些。
这就显示了一个人说话的水平。
何云锦含着泪,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姑太太见下人们都过来了,脸一红,擦干了眼泪,对着她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手上却再次抓紧何云锦,目光指着地上的荷包厉声问道:“你这是要绣给谁的?”
何云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声色俱厉的母亲,那语气似乎是带了刀子,心里面一个哆嗦,实话实说道:“……原本想送给大哥的……现在,”她深看一下地上,“谁都不送了。”
这样的东西送出去丢人啊!
“给青儿的?”姑太太从未有想过这样的答案,神情惊讶,“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嘛……
你好像也没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