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神都洛阳城里,除了那些屡屡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以及春闱恩科及第的名单之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那个明明中了科举的第七名,但是却不去吏部报道,也不去享受琼林宴,直接就消失不见,放了朝廷和女皇帝鸽子的某个新科进士李白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哪怕连和李白比较相熟,科举考试前后几天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整日里为他扼腕叹息的张书生也是一头雾水,有人来找他询问也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李白故意消失不见不去报道也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再加上朝廷似乎也没有降罪的意思,于是,这件事情不管别人怎么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差不多就那么给糊弄过去了。
很快,随着赴京赶考的书生们一个个离去,随着那些新科进士们各有安排或者返乡,神都洛阳城里原本的喧嚣便难得地渐渐变得消停了下来。
不过,有些人却知道,眼前这一切就只是暂时的。
因为那些武林人士们可还没有走,而一场隐秘的杀戮风暴仍旧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悄悄地酝酿着,但好在那些事情却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普通的城内百姓们不会知道得更多。
当赴京赶考的书生们先后离开,当原本聚集城内的那些武林人士们也因为残酷的杀戮而让部分自知没有机会家伙们知难而退之后,城里的那些客栈酒楼们的生意自然也就渐渐变得萧条了下来,再不复年节元宵前后的那近一个月时间里的辉煌。
但不管怎样,哪怕是淡季,生意也还是得继续做下去的。
好在神都洛阳本就是大唐(大周?)帝国的首都中枢,这里的人口和商业比起长安来也是不遑多让,所以,对于那些酒楼客栈们来说,少了那些外来的书生以及那些个成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棍的武林人士们后,他们最多也就是客房不再爆满,餐桌也不用再摆上门外街边去,厨师和跑堂的也同时变得更加轻松了一点而已。
而今天,靠着南市的永太坊里,在前几日还食客爆满,眼下却有些冷清的这家客栈里,某个头戴书生帽,身材高大还穿着宽大的灰白色书生儒衫,桌子的旁边放着一柄剑,年纪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看起来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小郎君则正坐在客栈二楼的一个靠窗的桌子旁,一边默默地吃着酒菜,一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下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而如果有认识的人来二楼这里的话,就一定会惊呼出声,因为,他不是谁,赫然就是那个春闱恩科考了皇榜第七名,但是却不去吏部报道,也不去享受那对士子来说无比荣耀的琼林宴,而是直接就消失不见,直接放了朝廷和女皇帝鸽子的那个新科进士——李白!
但可惜,李白在这个神都洛阳里认识的人却并不是很多,往日里接触的也少之又少,除了某个已经离开神都的张姓书生,某两个对朝廷里的事情漠不关心,一心只想着夺取‘神剑’的女侠姐妹,外加那个租给他一间房子,眼下还欠着他几十枚铜钱押金没有退还的糟老头子之外,就真的没有谁了,所以,他在这酒肆客栈里吃酒,压根就不怕会被人给认出来。
当然了,除了以上那些人之外,李白知道,在这神都洛阳里,还认识他的,应该还有那个老贼秃法海?
可好在这个洛阳城足够大,也不知道是住了几十万还是上百万人,而大相国寺在积善坊那边,那是城西,他现在则是在永太坊这边,这边是城东,相隔远了去了,再加上眼下他所处的这个是喝酒吃肉的客栈,想必那不沾荤腥的和尚就肯定是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所以他自然是不用担心太多。
再说了,哪怕真个碰到那和尚李白也不是很怕,毕竟,既然上一次他都能从那个贼和尚的手里从容逃脱,而要是不小心再碰到的话,大不了他就再跑一次,不跟那个有着佛祖亲赐的双神装和尚硬抗也就是了,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在洛阳城里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的这些天,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等些什么的李白,在无聊之下,便来到了这里,就这么一个人在这处自己并不是太熟的地方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饮着。
笃!笃!笃!
“!!”
“唔?!”
很快,当李白自己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在看着窗外的街景渐渐陷入沉思之时,踩踏在二楼木质地板上的某一个由远及近且目的明确的脚步声终于惊醒了他。
“……”
不过他没去管,也没有问,只是回过神来并皱了皱眉,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那个估摸着有三十来岁的家伙直接走过来,并径直坐到了他桌子的对面,还拿起他的酒倒了一杯后一口喝尽。
“哈!”
“有酒有菜,却没有朋友对饮,岂不寂寞?”
喝完酒之后,对方就在李白略微惊愕和疑惑的目光下,一点都不见外地拿起桌上竹筒里的一双筷子,并自圆其说地夹着菜吃了两口,如同是跟李白很熟一般。
“你……”
“这位兄台,我认识你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不太想普通人的家伙,李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也终于出声迟疑地问了一声。
“怎么?”
“喝你两口酒,吃你一点剩菜就心疼了?呵!亏我几日前还救了你一回呢,你却这般不爽利?”
来人摇了摇头,直接把手里的筷子给轻轻放到了桌上,然后就那么抱着胳膊看着李白,并还偷眼瞅了瞅被李白放在桌上的那柄铁剑,脸上满满的全是那种玩味的神态,也不知道是想要来做些什么。
“??”
“前几天,你救了我?!”
怔了怔,李白心下的疑惑更重了。
“怪了!”
“这位兄台,你何时有救过我?!”
因为,李白很确定,他自己好像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危险,也就是几天前跟某个秃驴大战了一场,且还差点赢了,最后要不是对方拿出佛祖的法器的话,他甚至压根都不需要逃跑的,又哪里需要这人来救他?
而且他很确定,当天他转身撒腿就跑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个似乎隐隐有些眼熟的家伙。
“哈!”
“前几日,要不是我拦住了那个和尚,你以为你能轻易逃脱?”
“和尚?”
“!!”
“那老和尚是你拦着的?原来如此……”
又怔了一下,李白很快就回过神,并了然般点了点头,总算是知道那天那个法海为什么让他从容离开而没有进行追杀了。
他之前还以为是对方有些怕了他的剑法以及没有必胜把握所以才不得不放弃的,可原来,竟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家伙在那时帮了自己一把?
可是,非亲非故的,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帮自己?
这一点,急切间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得再次向对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因为他很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对方,最多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算了!”
“不说那个事情了!我今日来寻你,可不是为了那破事的!”
“说吧!”
“你这书生,明明考中了进士,却为什么不去吏部报道,也不去赴那琼林宴?”
说完,来人便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白,让李白心下不由得一惊。
“??”
“你是谁?!”
李白没有回答,只是皱眉看着对方问道。
“你应该见过我的!”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
“!!”
“是你?!”
李白想起来了,他记起来了,元宵节前的那天晚上,他违反宵禁的时候不小心被几个不良人给逮住,正当他准备暴起发难打倒那几个想要刁难他的不良人时,正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及时赶到并给他解了围,才没有让他的处境变得更麻烦的。
不过,当时对方穿着铠甲戴着头盔,且还是晚上,火光闪耀地看得不是太真切,现在对方又是一身便装华服,他认不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那些都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李白想知道,对方来问自己那个问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吧!”
“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考上了却不去吏部报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神都都在说你呢!”
“唔?你倒是说啊!”
“……”
“是谁要你来问的?”
然则,李白并没有说,只是迟疑了一下后才小心地问了一句。
“也没有谁!”
“方才在外边碰到了你,一时好奇,才来问问的!”
“好吧!”
“其实,我是不敢去!”
看了看对方的那张脸,觉得对方不似作伪的李白又迟疑了一下,最后便还是自嘲般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
“噢?”
“那是为何?!”
考中了却不敢去,那等事情,李元芳显然是闻所未闻的,所以他很有兴趣。
“唉……”
“李兄,如果我说……我李白压根就没有去考,就莫名其妙中了那个第七名,所以才不敢去,你信吗?”
李白直接用反问的语气简略地说出了缘由来。
“……”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知道!”
“也许不会?”
“呵!”
“那不就结了?”
“……”
“可那确实是实话!”
李白苦笑着摇摇头,毕竟这个事情他自己都不信,对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是正常。
“实话?”
“莫不是你贿赂考官了?可我也没听说这次的春闱有徇私舞弊的啊,上边也没有出公文,你……”
“你莫不是托人花钱买的进士?”
“可那也不对啊!”
“谁人嫌脑袋多了,敢去做那等事情?真有那等本事的也不见得是你这个穷书生能买的通的!”
李元芳终于也皱起了眉头,因为常年办案的缘故,他刚才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李白的神情不似作伪,似乎其中还真的有什么隐情?
“不知道……”
“也许是谁买了考官,然后不小心试卷写了我的名字?”
“但谁知道呢!”
李白无所谓地耷了耷肩膀,因为这事情他自己也是云里雾里,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更不敢去询问或深究,所以就只能这么着,爱咋咋滴,他反正就当不知道,也不敢去报道,就当皇榜上的那个人不是他了。
“……”
李元芳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李白并也自己寻思着这件他自己也有些活久见的事情。
“罢了!”
“那事可不归我管!你我也算是有缘的,不如让我这个千牛卫中郎将陪你这个新科进士喝上几杯?”
“放心!”
“管你是怎么考上的,我保证是不会去揭发你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元芳觉得自己跟眼前的这个跟自己同样姓李的年轻书生挺投缘的,看着也对眼,所以,便大大方方地拿起了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便举起来对着李白比了比。
当然了,如果这个事情狄公问起的话,他兴许还是会说出来,不问的话他就只当不知道,毕竟那是吏部和皇上才该头疼的事情,与他这个目前负责缉盗和神都治安的千牛卫中郎将何干?
“哈!”
“也好!!”
张了张嘴,难得有人来跟自己主动搭话且还知道自己的底细,李白想了想,便也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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