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顿缓缓直起他的腰,淡色的眼珠子动了动,在我以为他有了主意的时候,他却说:“虽然我不想说,但我的记忆没错的话,赤子先生依然在研究灵魂课题吧?哦请原谅我从断奶那天就从来不会忘事!那是一个下着毛毛雨的周二!所以我想,赤子先生您是不是跑题了?就算蝾螈矿是不知名的粪便,和您的灵魂课题又有什么关系?”
咦,他说的好有道理!果然逻辑严谨思维全面,我都快忘记赤子先生是在研究灵魂课题了,谢尔顿真是一针见血啊,这智商高的,果然在哪里都是牛人啊。
赤子先生很没形象地伸手掏了掏腋下,还把手放在鼻下似乎闻了下汗味,一点没有高人气质地嬉笑道:“这个你可不能批评我,粪便和灵魂当然有关系了。你在路上或者哪里看到粪便,难道不会觉得灵魂都要震颤吗?我要研究的,不是这个吗?”
这……这是什么道理!虽然赤子先生不拘一格的举止我心里早有记忆,但是他的思维跳跃也如此不拘一格,我实在跟之不上吐槽不能啊。我无语地看向谢尔顿先生,这位高智商奇才皱着眉头,似乎也是有口难言。他的脸色转眼变青,又有些红,最后变绿,估计出去别人会以为他是谢尔顿先生的绿种人亲戚,而我也在旁边用真心呼唤,帮他打气:说出来!说出来!快吐槽啊!你不吐槽我都不舒服啊!
最后,谢尔顿好像总算调整了心态,呼出了一口气,轻缓地说道:“仔细一想,路遇粪便,的确灵魂震颤,刚才只是试想一下,我心跳都快停了,赤子先生果然好立意!这一定是您的灵魂课题的一大突破口!谢尔顿一定会竭尽所能,和赤子先生一起研究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粪便也不知道是什么粪便的蝾螈矿的!”
尼玛!果然是奇才啊!我们槽点完全不一致啊!我很无语地看着面前一中年一老年哥俩好地肩抱肩乐呵着。看谢尔顿先生尴尬的脸色,我这次倒肯定不喜与人肢体接触的他是真的还不习惯与赤子先生这么“乐呵”,也可能是依然无法忍受赤子先生那略微的狐臭。
我心中槽点不断,可是看他们一人一块屎黄色矿石抓着开始使劲瞅,我还是依着记忆中自己的职责,给他们一人搬了个小马扎坐好。谢尔顿先生入迷后非常专注,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更舒服地坐着,估计现在他那智商高超的脑子里全都是屎黄色了。赤子先生抱着石头乐呵呵地坐了,嘴里还很客气地说哦您没事真的太好了我的实验室没有了您可怎么办云云。他坐稳了,还拿着矿石磨了磨腋下,看来真的挺不舒服,于是我摸摸索索地矮身钻到一个试验台的下面,转悠着脑袋,那冲天炮的发型太碍事了,好不容易才掏出了一包爽身粉。此时赤子先生也开始和石头较劲了,我斟酌犹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扯了一下白袍的边角。赤子大人转头,温和而愉悦带点疑惑的眼睛再次落向了我。我心中没来由地愈发温暖,于是愈发小心轻便地把爽身粉递给了他。
赤子先生一脸恍然,很不注意地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让我心都跳了一跳。真的太不注意了,赤子先生也已一百零八岁了,良好的修身养性和高超的魔力让他攀上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寿,但他也有很多小病痛和一些不算良好的小习惯,让我总觉得自己得照顾他。
像个孩子,也许所有老人都一样,越老来越像个孩子,我笑着想道。
赤子先生突然放下石头和爽身粉,留下已经入定的谢尔顿先生,像个发现糖果的孩子,火急火燎地半拖半拽地把我带进了实验室的里间,却细心地轻轻关好门。回身也不管莫名其妙的我,就开始在我身上乱摸,嘴里不住问道咦你这新发型真是炫酷到不行不行的下次给我也弄一个怎么样咦你之前不是没头发的吗这个不重要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这样碰你会疼么会痒么舒服么硬了么哇这么粗的是什么咦我说的话怎么怪怪的?
我哭笑不得,这老小子毛毛糙糙的,的确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甚至是痛苦,说话又跟老不修似的,让人听了还不得往“跨越世纪的基情”去想?如果是花边新闻,标题就会是“六百岁老翁发新芽,竟全是因为这?”“最萌年龄差——五百?soeasy!”
呸呸呸!都什么破烂玩意。
“赤子先生,我有事想和您说。”我心里有一种欲望,想和他说我魂穿而来的事,这既是进门前的心血来潮,也是进门后的深思熟虑,我需要借助这位强大的,对“我”不错的魔导师的智慧和力量,先不说他对我的庇佑有多重要,而且,我也需要他来为我解惑。
赤子先生没有理会我,嘴里说着先等等先等等,只是把我拉到里间光洁的试验台上坐好,示意我赶紧脱下袍子。我本来愉悦的心情突然如遭雷殛,瞬间心律失常脸上血色退去的那种麻木又开始袭来。我无言地看着面前的赤子大人似乎等不及“慢吞吞”的我动手,已经自己动手除去了我的袍子,露出了我影响食欲的身子。他求知欲满溢的双眼,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我身上的一切。他的身子精瘦,宽袖大袍,他的脸清瘦微黄,雪白的胡子蓄成类似关公一般的短美髯,处处皱纹都透着和善,一头清爽的板寸已经全白却依然傲立,根根如银针。
他的眼神如此宁定平和,我想起来了,当初在九天之上,看着那两个我的各色眼睛之中,有一个就是他。
这是个看着让人舒服的老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无法否认这个老人看着让人舒服,可是他的行动,让我很不舒服。我没有怀疑他对我身体有什么想法,有的,也只可能是……
“赤子先生……您这是?”我低低地、弱弱地说话,赤子先生嗯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我,只是自言自语:“嗯,我记得灵魂药水初入你的嘴时,反应就已经很激烈,对身体的破坏很大,几乎可以说是直接消融了肌肉,急救和修复差点就没有跟上,如今看来救治还是有作用的,起码大部分的组织都还算保存完好。但刚才检查发现,它对脏器的伤害似乎一般,它的破坏力是集中在体表的?但是即便是修复得不错,但您的肌肉纤维依然拉伤不轻,还有神经损伤,是因为无意识的超负荷挣扎?对头脑影响大么?”
陷入思考的老人停在我的裆部前喃喃自语,然后他又抬头问我:“您刚才说什么?”
我嘴唇抖了几下,说不出话来,他又接着说道:“哦,对了,您现在能调动魔力么?能召唤元素精灵?能施展一点魔法么?还记得咒语么?嗯……您会的是哪几个魔法来着?燃指术?”
魔力是什么,这句话翻起了一些不知道有多久远的记忆。我只记得“我”是取得过魔法学徒的资格的,也记得“我”调动过魔力,使唤过元素的精灵,体验过魔法从自己身上施放出去的那种超然快感,可是到底是怎么样的快感,而“我”会什么魔法,这些记忆,似乎都随着那点点的魔力和魔法咒语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一时只觉得更心灰意懒,屁股下光洁的试验台冰冷,我的身心也在一阵阵发冷。
我身前的赤子似乎已经陷入了自我,只是喃喃自语:“您不知道,被您误吞的那几滴是极其珍贵的灵魂药水,合成的消耗和成功的几率让它可以说是无价。我能够靠实力和侥幸去制造它,可是我依然无法掌握它,不知道它的性征,不知道它的味道,不知道它的作用。做实验的人居然无法掌握他实验出来的东西,很无奈。就像人类拥有灵魂,当然其他智慧种族也有灵魂,但是我们都无法掌握灵魂,真是无奈,真是可笑。灵魂呐,那是神的课题,就是不知道神灵们有没有灵魂,真是可悲,真是可笑!我总感觉无法突破这个课题的话,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至于是什么,我对于它的恐惧很大,大到让我无法感受到它。您觉得呢?您可以清楚一些把您吞服灵魂药水之后的事情说一下吗?身体和心理的感应、变化都说说。您现在是灵魂药水唯一的试药人了,要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您吞服了那几滴药水后,剩下的药水就全部变成了盐水一般的东西,没有价值了!再次制造又昂贵和耗时耗力得我只能说不实际,不然我也不会试图从蝾螈矿那里重新找灵感。您知道,我赖以成名的魔法“甘霖普降”和“无缝分解”都是物理的,对灵魂作用不大。我最近也偷师了几位魔导师的圣级魔法,可作用不大。您也别说魂镜,虽然我甚至已经能批量制造它,但只是开发了它最起码的稳定灵魂的功效,要知道,一个人要是吃饱喝足了灵魂也能够稳定很多。这些!不足!不够!不行啊!唉,无法掌握知识的感觉,很不开心,很不舒服啊。您说呢?咦,您的脸色好奇怪,是有什么反应吗?是什么引起了您的反应?现在您身体怎么样了这样碰你会疼么会痒么舒服么硬了么哇这么粗的是什么咦我说的话怎么又怪怪的?”
我魂穿后第一次体验到了老眼昏花,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转悠和动荡,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心灵和灵魂都在震荡,我上次体验这种感觉,还是在真正明白我仙子的心意却知道什么都再也来不及了的那一刻。
我似乎苦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老人,似乎再也无法叫这个看起来很冷血的老人一声先生。我的嘴巴努力张合了几次,也不知道说出了什么没有。最后,我眼珠子一翻,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