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数日,俗世数秒,又或颠倒。如那乌鸦所说,对于神明明晰了时间这个课題的永恒存在來说,时间真的沒有什么意义。
这次进出太快,在外面的我几乎只是度过了一眨眼之间的时间。
“然后呢?名字该怎么取?”我稍微一定神,祛除了瞬间出入的不适,还在好奇我提出的名字话題的人们便追问我,“古古勒沃的确也不算好听啊。”
看來希亚这次是悄悄地进村,神谕的不要,其他人,哪怕是死忠者左德利都沒有感觉。哪怕是我那句任性的话,都沒有被他们听到。
“名字什么的无所谓了,你叫你的我叫我的。古古勒沃不还叫我积勃爷爷吗?”我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有些牵强的样子,看起來好像勉强接受了背白这个名字,虽然我的表情本來也够牵强的,也可以避免老卡看出问題來,“刚才希亚亲下神谕了,她这么辛苦地跨种族下个神谕给我,我可必须给面子。”
左德利这个狂信徒似乎张嘴想驳斥一下我的面子问題,大概就是我有沒有面子去给希亚面子什么的,我肯定辩驳不了他,赶紧抓住乔索,拉着他就往旁边走,嘴里咋咋呼呼的:“沒事了沒事了,我和乔索谈谈古古勒沃的未來,你们自己忙去吧。”
附近一圈人杂七杂八地插嘴道:“这个我也有兴趣啊!”
我轻蔑的眼神掠过这些对继承衣钵狂热起來了的老家伙们,假装暂时性失聪,拉着表情喜滋滋的乔索就跑。
等出了让我心惊胆战的泉水范围,也就是希亚最强力的范围,随地找了个小土墩坐下,回头看丘陵上的水田一般的精灵泉水,我才开始大喘气大出汗。乔索站定后一直东张西望,而一直挂在我背后的头发上的古古勒沃则体贴地开始帮我捶背。
“积勃爷爷每次遇敌,好像都很狼狈呢。”古古勒沃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來。
“日子过得太紧凑,这段时间我度过的分分秒秒几乎都可以入书,是很狼狈。但是其实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这也得感谢你们其中的帮忙。”我拍了拍肩膀和膝盖,让自己感觉舒服些。
“你每次遇到的都是超级强者,要么就是神明,我这朋友虽然有些实力,但是已经越來越爱莫能助了。”乔索似乎确定了附近沒有人了,低头看着我说道。
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乐了。然后问他:“先不说你帮不帮得了我了,其实神明和魔导师并沒有高下,各自在某方面都有巅峰实力而已。我先问你,你能确定,附近真的沒有人跟來吗?”
乔索的脸色瞬间有些僵硬呆滞,而亚林王的声音已经到场:“别这么说左相,他只是累了,一时不察罢了。”
“嗯,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适合也擅长不断接受高强度战斗的。”我揶揄地看着敏捷地从树上跳下來的亚林王,“你百忙之下还过來,是有什么事吗?”
“知道你们饿,送点食物过來,招待不周。”亚林王脸皮厚,拿着我的空间戒指就往外丢饼干和水果,然后拿着个红艳艳的果子,和戒指一起递给了我,“还有,这戒指里面已经装好了新鲜的精灵果,这次可是清空了我们差不多十年的产量了。”
我接过了果子和戒指,却继续揶揄地看着他,他老脸微红,咳嗽了一声:“额,里面有一些挺适合我们精灵族的药,刚好有一位精灵要用,救命要紧,我就先用了,你不介意吧?”
闻言我翻了个白眼,低头吃果子啃饼干,还把古古勒沃揪下來吃饭,又往有些失魂落魄的乔索嘴里塞了个果子,却就是不理亚林王。
亚林王终于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不见兔子不撒鹰,还说朋友呢。”
心情不好的他随意礼了我一个,说了句“我明白怎么做了,你还有客我就先不打扰了”,然后嗖一下飞走了。
的确还有客,一位几乎融入了黑夜的人,因为他够黑,正是黑人马克思导师。他走下了斜坡间的阶梯,对我恭敬施礼,说出了他自己跟上來的理由。
他想与我叙谈政治,或者说,辩论。
“这好像是需要持续好些天的事情啊,我明天就要回去准备讲座了,您为什么会想要现在开始呢?來参加我的讲座,进行辩论不是更好?”我很奇怪地问他,给了他个果子,沒要。
他只是端正坐好,摇头说:“雷先生负伤很重,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须留下來陪他,就沒办法参加您的讲座了。而且,您从讲座上下來之后,我肯定就辩不过您,只能接受您的教诲,这不利于我智慧的开发和主义的形成。”
我乐笑了:“您怎么就那么相信我会成功完成讲座?历史上不是沒有举办就职讲座却被当场赶下台的例子。”
马克思导师笑了,年轻的黑脸上反射着月亮白色的光明:“因为院长先生的智慧,足以引导我脑海中的主义完全定型,足以让我真正融合信仰和主义,面对其他俗世凡人的智慧,自然不在话下。而这,也是我想要和先生辩论的主要课題,理想,信仰,和力量。请先生接受我的辩论请求!”
“你倒有自知之明,你的主义和个人智慧的确已经超脱凡俗,其他人的辩论能力的确不如你。”我取笑他,“就是修为低了点,动不动就小脸煞白煞白的,,这就是你把辩论題目加了一个‘力量’的原因?”
“瞒不了先生。”马克思导师已经跪坐在我面前,就要开始执弟子求学者赐教礼,我却一下拦住了他。
“你的问題,一时半会哪里辩得完,但是有一个我沒有想明白的问題,我怕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我把它交给你去思考。想明白了这个的话,你一定要教给我。而能教我了,你的主义,自然就会瓜熟蒂落。”
于是马克思导师求问,我便接着把那千古一问“我是谁?我从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交给了他,然后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走回斜坡,只希望他这聪明又复杂的脑袋瓜子不会在里面绕晕了,又希望他不会失足跌入那泉水之中被彻底净化了。
于是我嘱咐古古勒沃去看着他,古古勒沃嘀嘀咕咕的,却也不是抱怨什么,只是奇怪这三个问題有什么难的。
“我就是我咯,难道还能是谁?我从深渊來,要往能保护自己和族人,以及最重要的积勃爷爷的方向去。难道还能做什么?真是奇怪的问題奇怪的人,,好黑的人哦,丑死了。”
我看着渐渐被精灵的审美同化的古古勒沃嘀嘀咕咕地跟上了马克思导师,笑容根本停不下來,然后我把眼睛望向另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乔索嘴里机械地咀嚼着果子,果汁流了一下巴。
“你都几百岁的人了,又位高权重,怎么还是做不到处变不惊?”我拍拍他的蹲着的大腿膝盖,对他说道,“不就是一身修为散了吗,小事一桩嘛。”
“亚林王沒看出來,我自己都沒感觉到,只是以为累了。其实我的感知还在,只不过少了修为的加持,看似强大,实则已经虚弱无比,还真是骗了我一次。真是的,好在不是战斗时间。”乔索被我唤了一声,很快回魂了,他边收拾自己,边灼灼地看着我问,“我遭受的并不是退魔法则,这是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吧?”
“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被很多人重重复复地提醒我神明豪客的龌蹉,我就猜出來了。”我也不卖关子,说出了我自己的猜测,“我想,你的修为,只不过是豪客顺手拿走了。”
乔索牙关动了动,似乎在咀嚼果子,又似乎在咀嚼我的话。最后他点头说道:“沒错,是够龌蹉的。”
我惊咦了一声,奇怪地问他:“你不怀疑一下吗?你的修为经手人也有我一个哦!我以为你会和我辩论一下呢。”
“沒必要,无论是哪个你,都不是在意我的修为的人。”乔索笑了,只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在失去修为后,他老人的颓态愈发明显,“你的神躯纳不下修为,无论是外來的还是自己努力得來的修为,这个你在与我一起的时候,已经实验过。而你拥有神恩庇护,可以修行的年轻人身份,却沒有任何机心,这让你有时会用不好老人身份的智谋和机心。”
“你是个重情的人,你做不了偷窃的盗贼,即便你知道这是升级练功的捷径。”乔索笑开了,显得挺开心,“一个专门來找自己情人的家伙,可是够重情的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事怎么变成人尽皆知了?”
“人尽皆知沒有,起码我们精灵族的虔诚者们都是知道的,我主希亚定下与你合作的原则,自然要给我们定心丸吃吃。”乔索表示同种族下达神谕根本不是事儿,“话说如此专情,还真是定心呐。”
“额,好吧。我们还是说回你修为的事吧。”我表示隐私保护需普及,“其实你的修为沒了并不是什么事,起码你沒了修为,接管了古古勒沃之后,就沒脸再教她打架了。把你的知识都给她,才是正途。我要的,就是古古勒沃成为顶级的学者。”
乔索脸上的怒气一闪,却又陡然沉寂下來。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抬头对我说:“你不会是单纯地想磕碜我一下吧?我失去修为真的是好事?你的智慧一向比我高,也是你奠定了我攀登魔导师境界的基础。我希望这次你也可以引领我走向正确的未來,也引领背……引领古古勒沃走向正确的未來。”
“嗯,说來还不好意思,你说的智慧比你高的兰波还活着,就在我的神躯里呆着,我不敢继承他的身份。魔导师和神明真正的区别与高下,还是他告诉我的,我就更不敢冒领你对他的赞美。”我苦笑,然后认真地看着他,接着问道,“知道兰波还活着,你还承认我是你的朋友吗?”
乔索挺眉“哦?”了一声,却沒有特别惊讶,看來心里也是有准备。
“他与你都是我的朋友。”乔索回答得很确定,“你们都会为我好,我确定这一点,就够了。”
“嗯,兰波告诉我这些,也有透过我的口述,让你知道,修为的真义,以及力量的真义,以及……神明与俗世巅峰战力之间真正的差距。”
“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沒有多大,差别的只是一个学者境界,或者说,神明们知道的比我们多,所以,他们比我们这些凡俗强,,他们知识底蕴比我们厚,所以我们辩论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