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声巨响,我脑袋瓜子一疼,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黑白世界,冒着黑白火焰的自己,全部都褪去了,而我则一屁股坐倒在地,感觉自己的体力和魔力几乎瞬间清零,心中对自己的这一招暗暗咋舌。
眼前是花了一下的,待我发眼黑的时间过去,只看见一条黑白色的巨型火龙直直从我这边冲击向了谢克多连。而谢克多连所有的力量之中,分身都低着头凝滞住了,还一晃一晃的,似乎正在眩晕。而飞虫都已经全部翻了肚子,虫尸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就算是刚刚挤进这件房子的,看起来着实皮糙肉厚的巨虫,也都侧翻了身子,晕倒在地。
而谢克多连则怒吼着,刺耳地尖叫着,哭号着,不断被太极火龙逼着后退。他突然仰头吐了一口绿色的血,腰后的虫尾刷一下刺入了地面,用非常古老的远古精灵语高声吟唱了一句——
“古·昂藏阵!”
在他吟唱出这一句的时候,地面和四周墙壁,乃至外面,都开始亮起了无数的或点或线或面的光明,一阵非常古朴的,深奥的意境自然在魔法阵生效的瞬间生成。
谢克多连成功激活了他也许已经布置了很久的魔法阵,身体却是稍微停滞了一瞬,已经足够太极火龙追上他,并转眼将他的身体消融小半!但是也在同时,那些古朴的光线汇成的魔法阵也接触到了他的身体。两者互冲,冲击波把我屁股擦着地面硬是推后了几米,那屁股是火辣辣的疼!
互冲的结果,是强烈爆炸,爆炸产生的,却是灰色光芒。在灰色光芒之中,先是立起了一个昂藏的模糊身形,这身形在方寸的小小房间之中,却给人头顶天脚立地,昂扬之间就要气吞山河的感觉。这身形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捞,却是捞出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火龙,人与龙如传说中的降龙罗汉一般,在火与烟之中,奋力扭打在了一起。整个房间,不,似乎是整个世界都在响动着龙的长啸和人的怒吼。
人的声音是少年,很清澈,很悦耳,我很耳熟。于是我有些迷茫,跪坐起来揉了揉屁股,却是陷入了对过往的一些缅怀,本身也已经没有一点力气,顺便便跪坐在原地休息了起来。
这种降龙持续得并不久,起码谢克多连的分身都还没有足够时间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少年已经撕裂了缠在身上的火龙,并拍散了火龙最后的一点黑白色的火光。那里只剩下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站在那里发呆,似乎有些迷茫。随着他的安静,那种灰色的浊气也已经沉淀下来,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少年昂藏的身形面容彻底暴露了出来。
少年似乎看到了半跪着的我,眼里流下了泪水,对我笑了笑,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我的嘴也张开几乎就要应答他,可是他的身形陡然一阵剧烈抖动,然后如同被彼岸剑破碎了的我的好梦一般,再次破碎了——
破碎了的场景,一切再次还原,似乎从未有过火龙,也没有过少年,原本那肮脏人形所在的地方,只有胸腹和脸面彻底毁坏了,一片血肉模糊之中,流出的却是绿色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汁液的,有无数蛆虫正在修补他身体的,看起来无比恶心的谢克多连。
“老师,你太强大了,我原本是为了你的半神状态准备的古魔法阵,居然被你再次的一个绝技给逼了出来,厉害,厉害!”谢克多连恢复了他那恶心的声音,似哭似笑地说道,“不过,你现在应该一点战力都没有了吧?终于没有了吧?啊??”
我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谢克多连,这个古阵会将增益的人最完美和最有潜力的形态具现出来,然后把这个具现形态的潜力最完美地开发,再增益到超脱半神的地步,你能够凭此破我此招,我无话可说。但是你是否有想过,为什么魔法阵具现的会是少年的你,而不是实力最巅峰的中年的你?你还不明白吗?回头吧?好吗?老师会帮你的。”
“回头吧,好吗?我既往不咎,帮你回头!”受积勃那深刻的师徒情分影响,我心中非常痛苦地,苦苦地最后劝告他。
这一会,谢克多连的脸面已经被修补好了,丝毫看不出皮肤下面那些虫子存在的恶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面部神经还没不能控制他的面部肌肉,还是他自己刻意控制了,他对我的劝告脸上毫无回应。
“老师,迟了。一切都迟了,我回不去。”谢克多连说了一句,然后他开始走动,转眼开始小跑,“老师!我回不去了!现在,为了让我开心,让我完成屠戮千万个老师的愿望,你!去!死!吧!”
我看着狞笑着冲向了我的谢克多连,已经四周又开始动作的各个分身,无力的身子只好顺着直觉往后躺倒。可几乎就在同时,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强大的魔法波动,脸上攀爬了一条蛆虫,头发上还有一些恶心的粘液的石明治突破了我身后的地面,撩起了一片泥土,差点打蒙了我的双眼,一只手已经直直印向了我的脑袋!
我抓紧时间叹了口气,暗叹即便是身为如此老的老人,也免不了如此劳累。然后挣起最后一点力气,提起左手手掌,怒吼着,与石明治那奔雷般的巨掌,狠狠击在了一起!
魔力,石明治身上奔涌的全是实质化的魔力。为什么不是杀气,我一时并想不明白,也许石明治玩脱了不能再用了,也许他被控制后谢克多连已经无法通过他释放杀气,也可能是其他。
一时想不明白,猜不透石明治到底有没有成功。虽然无法确定,但我没有退路,普通的杀气不顶事。于是我便一咬牙,咬破了一点舌尖,吞了一口自己的鲜血,刺激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成功提起了石明治没有拿出来的杀气,而且好不容易存起来的一点至尊杀气,全部凝聚在左手手掌心,与石明治上击我的脑袋的手掌,狠狠击在了一起!
疼,很疼。不仅是手掌疼,即便是右手往上,手臂到肋骨,再到脖子和脸颊牙口,都在震动和疼痛。我眯着眼睛让自己不至于再次眼前一黑,起码不会发黑到什么都看不清。
先是于电光火石之间,在眼角余光之中,看见个个分身都在集火这边,身后也有一种即将被致命攻击的强烈直觉。可是积勃身份带给我的强烈算计能力,依然让我发现其中的中年分身和少年分身是冲向石明治的。
我顿时心中一定,在手上加力的同时,与石明治对了一眼,果然在其中看见了不同于其他分身的坚毅,还夹杂着一些奇异的眼色。
我顿时明了,自己赌对了。不过即便是赌对了,依然极其可能假死——假死便假死罢,魂穿后还没机会再体验假死,也许会再次爆发呢。
花了不到一秒钟想了些有的没的,我在致命攻击即将及体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我和石明治双掌交击的地方,那里是我血红色的杀气和石明治蓝色的魔力冲撞的中心点,此时已经形成了平衡,在血红色与蓝色之间形成了一条非常不明显的白线。而应该是石明治撩起泥土打我双眼时,留在他掌心的一小撮泥土,就在这一线白线之中。
那小块泥土在我们奋起最后余力的全力冲撞之中,飞速地烟消云散了。可是泥土里一条非常娇小的,看起来脆弱无比的泥色小虫子却安然无恙,或者说,被看起来安然无恙地彻底凝固住了。
真的很隐蔽,没点手段根本找不出来。我最后这样感叹了一下,然后放松全身防御,只是全力地输出自己的杀气在自己左掌之上,然后开始咬牙,准备硬接背后的致命攻击。
在这两秒不到的时间里,我已经观察了很多,明白了很多,知道了石明治的好意,知道了夏普的好意,陡然明白了世界上的阴谋有些被我自己想多了,心神陡然放松。可是身后致命攻击的劲气已经从后背突入了我的内腹,死亡的阴影无比清晰。
这种情况下,我陡然好像回到了前世将死之前的自己,躺在被窝里思念自己的仙子,有些不甘,有些不适,但是死亡对我真的没有什么威胁了,仿佛一切身都成了外人之事,只是自己安静思念,心无旁骛。
陡然进入这样的状态后,无我无他生死看透的我,很平静地发现自己再次拥有了当初九天之上的那种360度的广角的,无死角的视角。
我看见自己与石明治合击着谢克多连真正的本体,看见了顶着谢克多连原本相貌的分身凝结出了我看不出来属性的魔法枪,即将刺入我的后背。但是空气中陡然响起一声嗡鸣,一支令人惊艳的箭呼啸着从远处袭来,瞬间击中这个分身的手臂,将这支魔法枪带偏了,贴着我依然枯瘦的身子,却将石明治的大腿刺了个对穿。
我看见了还在五百多米外,骑着黑说小母马的七号缓缓换了一口气,心中平静,只是想了一下,确认这个女人在刚刚那一箭之后,已经成功突破十级。
同时我也看见石明治眼角一动,却没有放松一丝自己魔力的输出。同时也看见了漫天的银丝,以及药粉蝶开始充斥空间,为我挡下了所有分身的攻击。
假死不了了。我这样想,然后陡然退出了那种视角,有些不适,但是其实更像只是精神上的一次恍惚——并没有影响对谢克多连的压制,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