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头好疼……”
“这是哪里啊?怎么这么冷……”
“什么鬼……”
程霁云一边摸着自己还在发胀的脑袋,一边慢慢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色。
他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躺太久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显得有些僵硬。他慢慢地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然后侧过身,放下腿,抬起头看着四周一片白花花的墙壁。
身上缠绕各种各样的线,连接着床边的仪器,突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扯了下来,仔细看着这个奇怪的房间,整个房间都是密封的,唯独一个通风口,形同虚设地安在了天花板上。
“这是哪里?”这里跟他的记忆一样,有点白。
他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好像有那么点模糊的印象,自己被送进了医院……
哦!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监狱和一个傻子打架了,然后那个傻大个将他一拳揍懵了……原来如此。
程霁云忍不住笑自己,怎么老爱干这么不自量力的事情。
他移动身体,刚触碰到地面,突然发现自己双腿软绵绵的,一下子瘫倒在地,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视线正好扫在手臂上,手腕处还有个红色的针眼,那么明显。挂什么水了吗?怎么戳在这里?不会抽老子血了吧……
程霁云模模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穿好了鞋子,把病号服退去,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冰冷的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
自己的衣服就这么整整齐齐地摆在旁边的病床上,这么贴心?
他一边穿一边往窗口走去,窗外的天气正是阴天,而窗外的景色却不好看。他扭扭扣的手,突然停下,一把拍在了玻璃窗上。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地看着窗外,外面的世界一片狼藉,倾斜的房屋,歪倒的树木,满地的残枝乱叶,以及凌乱不堪的野草。
“世界末日了?”他瞪大着眼睛,再三确认,真的是他亲眼所见。
他赶紧跑到门口,原以为上锁的门竟然一拉就开了,完全不费力气。
“有人吗?”他跑到门外,大声喊,“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他越叫越大声,越叫心跳越快,再大声一点,恐怕连心脏都要被他吼出来了。
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他的声音响彻四周。
“我靠,我靠,我靠!”他不断重复着,掩饰自己的慌张,然后顺着走廊要走到出口去,他摸着墙壁,探头望着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警察呢?”他叫着,“不抓我啦?”
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应。
“没人抓我,我可逃了啊!”
还是没有人。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从已经停止运转的扶梯踉踉跄跄地逃下来,站在空荡荡的医院大厅,大喊了一声:“人呢!”
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他开始慌张起来,这个世界怎么了?就剩他一个人了?
身后突然传来细细嗦嗦的声响,这里还有其他人吗?程霁云喜出望外,开始张望:“谁?是谁?”
只见一个小女孩,嘴里叼着一包速溶咖啡,从药房的窗口里站起来,窗台正好遮到她的肩膀下,那大大的眼睛盯着程霁云,然后将嘴里的咖啡袋吐到了一边,笑了起来,看上去比他见到活人还开心。
“嗨!”她开心地挥挥手。
不知怎么的,程霁云却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有些惊悚。
“你是谁?你在里面干嘛?”
“我是Sunny!”她在里面叫了一声,然后从药房一边的门口钻出来,手里拖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程霁云刚想问什么,就被那么大一个包裹吸引去了注意力:“你拿了什么?”
“药啊!”她笑着说,“来帮我拿拿。”
程霁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帮她提起包裹来,里面的确装了各种各样的药,他疑惑地问:“你拿这么多药干什么?”
“吃啊!”她一说话,都是带着笑容,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有病吧?!”
“有啊!”她笑着回答,都没听出程霁云是在损她,“我最近好像有点感冒了。”
说完,她还故意打了个喷嚏,以示自己说的是实话。
“我是说你脑子有没有问题啊!”程霁云重复了一遍。
“脑子?”她晃了晃脑袋,“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去照个CT玩玩。”
说着,她就开心地拉起他的手,要往一边走。
程霁云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干嘛?!”
“你不是说脑子有没有问题吗?”她天真地看着他,“我们去照照看呀。”刚走几步又停了,自言自语道,“哦,我忘了,没电了。”
“疯子!”程霁云放开手里的药袋子,准备离开这个疯女人。
“哎!别走呀!”她在身后跟着,不忘提着袋子,“带上我呀。”
程霁云加快步伐,有意要和她拉开距离,但她也不依不挠一路小跑跟了上来。
走出医院大门的一瞬间,程霁云就愣住了,迎面吹了的风,不断地打着他的脸。
眼前的世界跟他一样奔溃了。
没有人的街道,乱七八糟停的车辆,歪七扭八的房屋,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严重的地震,简直目睹了科幻片现场。
“你等等我呀。”Sunny跑在他身后,没来及刹车,撞在他后背上。
“末日了吗?”他嘀咕着。
“末日?”Sunny抬起头看着他,“你说这里吗?”
“废话!”程霁云瞪了她一眼,“你看看这里!发生什么了?人呢?都死了吗?啊?”
Sunny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点也不惊讶的表情,反而歪着头打量起他来:“你是不是睡傻了啊?已经三年了啊。”
“三年?!”程霁云差点晕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啊。”她说着,“距离上次地震到现在真的有三年了啊。”
程霁云摇着头,半信半疑,眼前的这个丫头有点疯,不能全信:“那人呢?”
“死了呀。”她说着,“死了好多好多人,然后被军队拖走了。”
“然后呢?”
“然后……走的走,留的留,反正这里都荒废了。”
“留的人呢?”
“诺!”Sunny指指自己,“我呀!”
“疯子!”程霁云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不是疯子。”她却一点也不生气,“我叫Sunny,刚和你说了,Sunny!Sunny!”
她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生怕他没听见。
“听到了!听到了!”程霁云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脸惆怅地看着眼前的世界,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睡了三年,这三年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不会骗我吧?”他还是保持怀疑。
“不骗你呀。”她笑着说。
“不可能。”程霁云突然笑起来,”我要是真睡了三年,早就死了。”他摇着头,不能被这个小丫头给骗了。
“电是昨天晚上断的,应该是医院的备用电全用完了,维持你生命的机器断了,所以你就醒了。”Sunny振振有词地说着,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胡说什么呀!”陈霁云一口否决她,但又想起刚才在病房里,那些缠绕着自己的东西,和那些仪器……
“你见过我吗?”他问她。
“没有啊。”Sunny摇摇头,“我今天早上才来的,然后就遇见你了。”
程霁云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小丫头,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你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医院的电是昨晚停的?”他保持怀疑。
“因为我来过医院很多次了啊。”她依旧微笑着,一点也不紧张。
“来干嘛?”
“来找找有什么吃的用的啊……”她抬起头想了想,“天冷的时候,来取暖;天热的时候,来风凉。”
“别跟我扯。”程霁云皱起眉头,“难道这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了?没人来医院和你抢这么好的条件啊?”
“没有啊。”Sunny对他眨眨眼睛,“疫情发生的时候,医院也是重灾区,没人敢来,能走的都走了。”
程霁云仔细想想了,就觉得她是神经病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你刚说有人把死人都拖走了?”
“是啊,三年前。”
“拖哪里去了?”
“不知道,免疫区吧。”
“免疫区?”他问。
“对啊!地震发生后,这里就发生了灾情,很多人都感染了,然后这里就被隔离了。”她说着。
“感染?隔离?”程霁云后背一凉,“我靠,不会有丧尸吧?”
“哈哈。”她大笑起来,“如果真有,我还能这样来去自由吗?”
程霁云看了她一眼,是个活人没错。
“那你干嘛不走?”
她耸耸肩:“我喜欢这里呀!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是疯子……”程霁云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每天在这里过自己的日子,挺好的呀!”她笑着说,“你看,没有人了,没人管我,我要什么有什么,自由自在挺好的呀。”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里。”程霁云忍不住泼冷水。然后下了台阶,看着马路上乱七八糟停着的几辆车,一辆一辆地检查起来。
“你干嘛?”Sunny还是跟着他。
程霁云不理她,继续检查着车子,将门撬开,尝试发动车子,一连试了还几辆,终于有一辆被他成功发动。
“哇塞!你好厉害啊!”Sunny兴奋地说,就差鼓掌了。
程霁云坐上车子,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我!”Sunny也跟上了车。
“你干嘛?”
“跟你走啊!”她说着,“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你要带着我呀。”
“疯子!”
“我还能给你找吃的,我很能干的。”
他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发动了车子,这个情况下,只能带着她一起走了。
“你是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
“那我们是去浪迹天涯吗?”她显得特别兴奋。
程霁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但还是想到了一个地方:“你说的免疫区,在哪里?”
“哦!”她张圆了嘴,让自己回想一下,“出了城往南走吧,应该就是了。”
“你去过?”
“没有。”她回答得很爽快,“但我看他们是这么去的。”
程霁云无奈,但眼下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往这个方向走,他必须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得救。
他用力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跑了起来,Sunny激动得在车子里手舞足蹈:“耶!好开心啊!”
他给了她一个白眼,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丫头,在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毁灭了,只剩他一个男人,和这么一个女人……嗯,看样子长得还是很可爱的,就是脑子有问题,唉,必要的时候只能勉为其难一下了。
程霁云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城市。凌乱无序,空无一人。
车子按着指示牌驶上了公路,准备出城。
他脑子里不断地设想着,这里究竟是怎么了,真的跟疯丫头说的那样,没有人了?他真的睡了三年了?那么……
突然一个名字从他的脑海闪过:时薇。
对,那个女人。
他如果可以走出这里,应该也能找到她。
她现在在哪里?可惜身上什么通讯设备也没有,他无法联系她……
“哔哔哔……”旁边的疯丫头正在调广播,从里面传出来了叽哩咋啦的声音,吵得让人心烦。
“你干什么?”他态度有些不好,“能不能消停点?”
“我想听歌。”她继续调着,但是每个台都是一片噪音,没有谁来回应,更不会有人会来唱歌。
程霁云在这片噪音里,突然有了一种世界真的落寞了的感觉。所有电台都没有了,所有人一下子都在他身边消失了。而自己却阴差阳错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过来,他对周遭完全不熟悉。就算知道了这是哪里又如何?一个已经在监狱待了十年的人,怎么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欢迎他,才会给他一记当头棒喝。
看着身边乱七八糟的事物一一从车窗外退下,不管这里是不是真的遭遇了地震,或是什么重大事故,他现在只想出去,随便去哪里,能找到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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