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离府
建新十六年,十一月初四,琅环院。
临出门前,云含之将三个孩子叫到跟前,作出门前最后的交待。
久儿、易敏恒、易敏歉姐弟三人一字排开,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站着听云含之训话。
“久儿,你年初已及笄,是大姑娘了,为人处事不可再像之前那样孩子气。爹娘不在的这段期间要以身作则,看顾好弟弟。”
久儿想起爹爹的交待,她郑重地点头。
易敏恒和易敏谦暗中撇了撇嘴,谁看着谁还不一定。他们心中还有一件事情不确定,也不知道娘亲怎么突然对她们这样严厉,好怀念之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娘亲。
但这话他们不会当着云含之说,久儿那个女魔头,他们惹不起。娘亲那里爹爹交待过了,不许惹她生气。
“敏恒,先生说你最近的功课不错,你做得很好,要继续保持。但是,你也不能没日没夜钻在书本里,要多多出门,交些新朋友。”
易敏恒点头。
云含之将视线落在易敏谦身上,脸色一沉,道:“先生和我说过,你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完成过功课了,你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易敏谦闻言很是心虚,但他一向不习惯服软。一被责问,忘记了易倾越的交待,道:“据我所知,娘亲当年的功课并不怎么样。“说罢,他暗自打量了云含之脸上的表情,加了句,“娘亲当年如此,肯定是和我一样,对于做功课一事是看不上的。”
云含之闻言神情一顿,也不知道谁说了大实话。
接下来她有事情做了,她得找出那个说实话的人,将其好好打磨一番。当着孩子说她的大实话,这也太影响她在孩子们心中的印象了。
久儿和易敏恒此时无暇顾及云含之的表情,他们俩心中暗暗惊奇,易敏谦有这种隐秘的消息竟然一直不说,也太不够意思了,回头得好好审问他一番。
看他还有没有打听到别的,好让他们也能用机会在娘亲面前理直气壮一把。
云含之默默将三个孩子的神情收在眼底,眉头忍不住抖了又抖。这一个个的,越来越不好管教了。
但她好歹多吃几年盐,斜了易敏谦一眼道:“这就是你在学堂你悟道的道理?你堂堂七尺男儿和我这个妇道人家相比?”
易敏谦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道:“娘亲说得不对,我今年十岁,还不到七尺,现在还不是七尺那么热。娘亲也不是妇道人家,爹爹一直和我们说,无论什么时候,娘亲永远是他心中那个纯洁善良的少女。”
久儿和易敏恒听到这话,胃里忍不住开始翻滚,用过的早膳似乎想要突破喉咙往外冲
云含之听到了易敏谦的后半句恭维的话,感受到孩子刻意的讨好,她一时没有硬起心来。
但转念一想,若是次次轻飘飘带过,不是负责任的父母该有的举动。
她正要开口,秋儿小跑进来,“夫人,车马都准备好了,将军问夫人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云含之抬头看了一眼漏钟,确实是到时间了。
她要求孩子们做守时的人,就不能做不守时的榜样。
云含之起身。
三个孩子见状,立即异口同声道:“娘亲放心,我们在家一定好好的。”
趁着娘亲不在,好好放松一下。
云含之点头,和秋儿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易倾越照例将云含之抱入马车中,易倾越挨着云含之坐下。
“出发。”易倾越道。
鞭声响起,车马齐动。
“也不知道将她们留下行不行。”云含之撩起马车窗帘,无意识地向身后回望。
“没问题的,你放心吧。”易倾越安慰道。
终于将她带出门了,易倾越暗中舒了一口气。
云含之放下帘子,叹了口气道:“久儿及笄了,马上就要许人了。还没有准备好,她就已经长大了”
易倾越隐约知道云含之的担忧,他安慰道:“人人都道咱们家久儿聪明大方,你将久儿教得很好,不用太紧张。”
“我就是担心。”云含之道:“我怕大家说她好只是因为她是安王府的姑娘,本来只是希望她三冬暖春不寒,将来有良人为伴,一世赤诚善良。但是我前些年近想着使她快乐无忧了,没有教会她大家闺秀该懂的东西。”
她最担心久儿像她前世那样,明明拥有好的出生,好的样貌,却因为性格张扬受人非议。
当初被非议的是她自己,她觉得没什么,但是久儿是她女儿,她忍不了。
所以,原本她原本不担心的。突然发现久儿已经及笄了,可以许人了,突然心慌了,连带着对那两个小一些的孩子也严加看管起来。
易倾越听了云含之的话,他回应道:“就算是世人只看她的家世,你放心,我会为她做一世的后盾。有咱们在,谁敢轻视她。”
云含之笑笑,易倾越说的也不错。
易倾越见云含之眉间的愁绪并没有化开,他知道要解开她的心结也不能只凭几句话。
易倾越转移话题,道:“说好了的,出了门后就要全心全意陪我。”
云含之觉得好笑,她操心的又不是外人,打趣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和孩子们挣啊?”
“当然。”易倾越道,“在家里的时候,你四分之一的时间给了孩子们,四分之一给了家中事务,四分之一给了亲戚朋友,我只有四分之一。”
云含之惊讶易倾越的歪理,道:“你一个人占了四分之一还不知足啊。”
“当然不。”易倾越道:“你不与我见外是好事,但那总是因为这种那种的事情忽略我,我很不满意。”
云含之失笑,易倾越这个样子他很熟悉,这是准备耍赖的前兆了。她想起易倾越回回缠着她耍赖的结果,又想到这是在车上,她不由得脸颊发烫。她嗔了易倾越一眼,道:“行行行,都依你,全心全意陪你。”
易倾越对她的懂事很是满意,揽过云含之的肩头,令她靠在自己身上。
达达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规律地想起,听着竟有种凝神静气的作用。云含之想不起上一次他们俩这样静静地靠着是什么时候了,一时间里心中一片柔软,人也放松下来。
易倾越知道云含之最近大半年来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难得见她平静下来,易倾越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睡一会吧。”
云含之嗯了一声。
易倾越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云含之靠地更舒服了些。
马车继续疾驰,驶过了城门,云含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