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中的笑声突然沉寂下来,雁翎、昆仑奴业已泌出了冷汗,谁知冒顿又纵声狂笑道:“你嫉妒……苏武,你在嫉妒,是么?你嫉妒本王的成就,又嫉妒本王能娶得个如意的妻子,所以你才会说这样的话。”
尉屠归悠悠道:“你不生气?”
冒顿大笑道:“能被苏武这样的人嫉妒,正是应当得意的事,本王又怎会生气?”他大笑着长身而起,高举双手,道:“你们说该不该为本王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痛饮三杯。”四下哄然欢呼道:“该……”于是群豪俱都站起,欢呼痛饮。
尉屠归冷冷道:“他们眼见已将进洞房了,咱们眼见自己要被杀头,苏武,你还是没法子么?”苏武苦笑道:“时机还未到来,我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尉屠归冷笑道:“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难道等到咱们人头已落地的时候?”
苏武道:“纵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昆仑奴大笑道:“死就死吧,又有什么了不起,且等我先痛饮个三百杯再说。”
雁翎公主幽然道:“我但愿现在就死,现在……苏武总算还是在我身边。”
傅介子举杯笑道:“特使,我且敬你三杯……今生我能与你共事,总算此生不虚。”笑声虽然豪迈如昔,却掩过一种黯然悲伦之意。他悲伦的并非自己,而是苏武。英雄们并不畏惧死亡,却难免伤心离别。离别……这难道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了么。满堂欢笑,唯独他们憔悴。冒顿目光斜睨着牡丹,牡丹汗的笑容在珠光里,珠光又怎及她笑容柔润?明珠又怎及她美?
那一阵淡淡的香气,仿佛是自迷梦中飘来的。冒顿突然放下酒杯,捋须笑道:“你留在这里喝吧,醉死也无妨,本王……哈哈,本王却要逃席。”虽在和别人说话,眼睛还是瞧着牡丹汗。尉屠归格格笑道:“不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的确该入洞房了。”
冒顿哈哈大笑,道:“尉屠归倒底不愧为风流种子,可惜你是小聪明。”笑声中,门外突然有一人快步奔来。他穿的虽也色彩鲜明,但却是急服劲装,他面上丝毫没有酒意,但背后却斜插着柄绿鞘长剑。苏武目光闪动,道:“这人只怕本是在城外巡逻的。”尉屠归道:“不错。”傅介子动容道:“瞧他的神色,莫非已有变?”
尉屠归喃喃笑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只见巴比伦快步迎了上去,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巴比伦面上竟也已微微变了颜色。冒顿目光闪动,已坐了下来,又端起了酒杯,殿堂中人的眼睛,已全都盯在巴比伦身上。巴比伦转身奔回冒顿身侧,低声道:“一母青山五兄弟发现呼延赞部,焉耆大本营传来急报,发现从车市古道袭来的赵破奴部,轮台发现乌孙部队,月亮台子冒出一队骑兵。还有一个奇特的使团,说是要为单于贺喜。”
冒顿皱眉道:“贺喜?……本王今日婚典,你们已传出去了么?”
巴比伦道:“喜讯绝未走漏出去。”
冒顿一拍桌子,怒道:“既绝未走漏,别人又怎会知道?”
巴比伦垂首道:“弟子愿领防护不严之罪。”
冒顿面色稍和,缓缓道:“人多口杂,这也不能怪你……只是,这些既穿过重重险阻,冒险来到轮台,想必来意不善。”
巴比伦笑道:“以单于今日之声威,别人纵然冒险,但能来贺喜,也是值得的。”冒顿展颜大笑,道:“这话也不差……”笑容乍露,面色又沉下,沉声道:“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巴比伦道:“一行百余人,还抬着两口箱子,是要送给单于的贺礼。”冒顿道:“这些人看来是何模样?”
巴比伦道:“据十四旗方才禀报,这几人为首的乃是龟兹国师,此人不但有瓜田千顷,家资巨万,武功也算得是一流高手。”
冒顿沉吟道:“龟兹国师……本王倒也听过这名字,只是……他与本王素无交往,又怎会巴巴地赶来送礼?”
日耳曼笑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想以此来作为进身之阶,来投靠单于门下,此刻西域诸国,又有谁不想投靠单于门下?”
冒顿捋须大笑道:“好,既是如此,就叫他们进来吧,反正他们只有百余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谅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雁翎公主悄声道:“特使,是你的伏兵吗?”
苏武道:“嗯。”
“你瞧这龟兹国师是真的为了送礼来的么?”雁翎问。
苏武微笑道:“只怕未必。”
尉屠归冷冷道:“就凭龟兹国师这些人,岂非真的送礼来的么。”
昆仑奴道:“这龟兹国师可能就是……”
苏武面带微笑,缓缓道:“这其中必定有着一些你我想不通的古怪,绝不会如此单纯的,尤其令我奇怪的,是那两只箱子……”
尉屠归冷笑道:“箱子里难道还会装着吃人的妖怪不成,否则又能拿冒顿怎样?”
苏武笑道:“那也说不定。”这时,那两口箱子已先被抬了进来。
那是两口极为珍贵的上好樟木箱子,八双角上,都包着黄金,锁环自然也是黄金打造的。抬箱子的八个人,衣着华丽,相貌却极平凡,这种人走在路上,也没有人会多瞧他一眼。但龟兹国师的相貌却极不平凡。他发亮的眼睛是凹下去的,颧骨却高高耸起,他的头发黑中带黄,而且有些卷曲,眼睛却有些发绿。他衣着极是华丽,但短袍束发,耳悬金环,看来却又显得甚为诡秘,但他面上的笑容,却是和善的。
昆仑奴悄声道:“传言,都说这龟兹国师的母亲乃是绝色的萨满巫神,而且身怀一种传自埃及的神秘武功,不知这龟兹国师,是否也学得了他母亲的本事?”
尉屠归忍不住问道:“什么神秘的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