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又一个酒会,所有实习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宣布去留的聚会,忐忑的感觉活跃在现场的每一个实习者身上。当我的名字被宋总念出来的时候,我吁一口气,长时间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但是隐隐约约觉得宋总念了十个人的名字,而不是李姐曾说的九个名额。无论如何,比起其他人,我是个幸运儿,突然觉得,工作的忙碌让我暂时忘记了很多东西,生活节奏化了许多。
六月份末,是毕业生答辩离校的季节。公司正式的上班时间是7月中旬,所有我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享受自己最后的求学生涯。我手机里没有了苏东栏的电话,也没有了陈一谦的电话,只是经常跟小若联系,问她一切还顺利不?小若总是说着说着就会哽咽起来,说无比怀念这几年的生活。我安慰她,回来答辩吧,再看一眼这学校。
学长们说,答辩的过程是一个仪式,意味着自己将不再属于这里。所以在答辩的时候,我庄严的像是参加自己的成人礼,脑子里活氛着各式各样的画面和人物,迎新晚会、网球场、黄山、陈一谦、沈曼婷、柳若、苏东栏。
因为不够专注,答辩不是很顺利,但也不至于不通过。坐在第一排的老师在打完分数后盯着我看,我想他们也在努力记住这答辩台上的每一个人吧,处四年之久,师生之间“亦敌亦友”。在答辩结束的时候,系主任说,你可以走了。我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下台,把每一个老师拥抱了一遍,挂过我的,谈过心的,一起聚过的,瞬间觉得他们都是如此可爱。在老师们的掌声中,我推门离开,合上门的刹那,我知道,近二十年的求学生涯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时隔三月,再次和小若坐在了一起。小若说:“我不想回老家工作。”
“为什么呀?”
“上这么多年学,就想着能出来看看,去不一样的城市工作,而不是回到生长的地方,过熟悉的生活。等哪一天老了,回想起来会很遗憾的。”
“那就不回去呗。”
“家里都安排好了,不想让家里人着急。”
我抱抱小若的肩膀,突然觉得如此开朗的女孩原来也会有两难的抉择。
“现在这个社会,能有人帮你安排一份可靠的工作是一种幸福。小若,我们都还年轻,未来是一个很遥远的东西,珍惜下当前就好。”
我们的毕业酒会和谦学长那届的很像,或者说和每一届的都很像。只是,我再不会看到谦学长。觥筹交错,抱头而哭,一如既往。这一次的离别是属于我们的,宿舍的几个姐妹,系里的多少个同学,海北天南,再难相见。
在7月份上班之前,我得先回家一趟,离开的前一夜,小若说要陪我再逛一遍校园。我说:“不用太矫情,‘南岛’和学校虽然在两个城市,可是比邻而居,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我随时都能回来看看的。”
“可是我不一样,回到老家,再回次学校会很难。”
于是我跟小若一块儿,从东南角走到西北角,爬了每一栋楼,原来发现四年的生活里我甚至没有走遍过学校,很多地方都是第一次去,设计学院的天台、数学系的实验室、校长的办公地、干涸的游泳池。很多地方去了无数次,图书馆、实验室、食堂和网球场。夜深,校园里流浪着很多的毕业生,时不时的会传来一声大吼。女生宿舍楼下有人摆了一个好大的心形的蜡烛,一个男孩捧着鲜花安静的站在蜡烛中间。这种情形在这个校园里屡次出现,我从刚开始的新鲜到现在习惯,一步走了四年。
小若说,好奇怪啊。
“奇怪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自以为很浪漫,这套路都快被用烂了。”我刚反驳完,突然发现,周围围了好大一圈人居然没有起哄的声音。换之以往,这种情形肯定会被诸多好事者喧哗到极致。
现在却安静的异常,只隐约听到些窃窃的私语。
小若拉我靠近过去,我看到了那个同届的男孩,他脚下是一个用红色的蜡烛摆成的一个很大的心形,心形旁边是白色蜡烛摆成的两个小字,小黎。
我想起来了文院七楼墙上的那首绝情诗,和那个飞翔的女孩儿。
“小黎!”男孩儿的一声大喊让许久沉默的空气不再寂静,所有人都在猜测着事件。男孩儿举起手里的花,对着女生宿舍楼的高层呐喊:“是我的懦弱,导致了你的离开!我在今天兑现,向你承诺过得表白!我无比爱你!但是毕业后,我不会再回来!小黎!”
男孩儿放低了声音,似自言自语,却无比清晰的轻喊道:“侬欲倚楼,我望情愁。既是无缘,如何痛苦诉离殇?”小若说,这句话是那个江南女孩儿小黎的网络签名。
学校的bbs上面堆满了贴子,关于这个被称之为“招魂”式浪漫表白的谈论比比皆是。只是旁人的事情再大也是个谈资,时间一长,偶尔能回忆一下。
小若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将身影留在了学士服的毕业照上。我回家收拾了一趟,准备去“南岛”上班。期间,我拨了一组熟悉的号码,却是空号,也许谦学长的生活步入了正规,也许他离开了地下室,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苏东栏呢?他过的是否还好?
小若说过,我是个花心的妖孽,从来不懂得珍惜,不知道专一。
再次来到“南岛”,看到李姐,我做出一副礼貌的职业微笑,学生的稚气该学着摆脱了。李姐看到我,说:“雅然,你被调到业务部了。”
“什么?为什么啊?”我惊讶,然后失落。
“我也不清楚,但我的真为你的才华感到惋惜。”
才华谈不上,顶多是被生存逼到了一定份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公司,我毫无办法。到了大厦三层,找到业务部,办理入职,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群芳,无比惆怅。
业务部的主管在我来之前调走了,现在只是一个姓季的女士在代管。与技术部和蔼的李姐截然相反,她严厉的让人发怵,总是不停的喊着业绩业绩,然后在开会的时候拿出一堆数据和表格来指责每一个人,仿佛为了她自己的转正宁愿得罪所有人。
我开始学着联系客户,练自己的舌头,学着打扮自己,然后推销产品。我认为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为过去的无度而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