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末世挣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潜移默化
“晚饭够吃吗?”
“够的。”
“这晚上冷不冷啊?要不要给你们加床被子?”
“呃……不用啦,我们不冷。”
“哦~那就好,我们就在门外,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哈。”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
七天之后,俘虏们的待遇,忽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每天午晚,都有人来给他们盛上热腾腾的饭菜,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有人赶来嘘寒问暖,每天的工作,也是营地中的其他人担大头,每个俘虏,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来自这些人的关怀。似乎一时间,他们,成了世界的中心,万人瞩目的对象。
这些天来,米祭司只出现过两次,分别是第三天晚上,第一个男人变异时,及第五天一早,教父变异的时候,而且脸上那红光是一个的焕发,那精神,都已经不能容饱满来形容了。于是乎,在震惊之余,俘虏们也慢慢相信,这米祭司,真不是一般人,他真的是神的使者!
就这样,俘虏们心中,那尚存的敌意,就这样,一点点地,烟消云散,很多人,朝那些终日如仆人一般,围绕着自己的人打开了心扉,有几个,似乎还成了好朋友,劳作之余,还不忘促膝长谈。就连这小修平及另一个年轻的小女孩,也跟两个原本在这里的小孩好上了,终日在这风景优美的湖谷中,寻花觅蝶。
关上门的那一刻,柏韵莲脊背上的阵阵凉意,才终于开始消散。她像受了很大的惊吓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才往屋里走,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间比之前那黑暗的隔间大一点点的储物室,比起那黑暗的隔间,不过就是多了几张厚纸皮制成的“床”,两床还算崭新的被褥罢了。但这,已是这个院落里较好的一间房了,能享受单间这种待遇的,只有柏韵莲及另外那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其他人,都只能够挤在那些只用几块木板隔开的办公室中。
待寒意彻底退却后,柏韵莲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问小修平道:“平平,今天华叔叔跟你们讲什么了?”
华叔,是这个基地的讲师之一,每日的职责,就是在中午的闲暇时,与其他几位讲师一起,宣传,讲解那本书里面的东西,但这讲解课,是分开上的,不同年龄段的人,被分到不同的组别,华叔,就是负责跟小孩那组上课的,据小修平说,这是个中年男人,圆头圆脑的,左脸颊的肉,比右脸颊多一些,初时不怎么好看,但他的语气,却很是温和,而且他“华叔”这个称呼,就是他给自己起的,不过,叫起来也确实更显得亲切。
“姐姐,你又要跟我说,华叔叔的话,是如何如何错的吗?”小修平的语气,是越来越抵触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认真地听柏韵莲说,但后来,也不知是听多了,还是听烦了,每当柏韵莲要跟他说话时,他都是这个语气。
但令小修平没有想到的是,柏韵莲却摇了摇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玩游戏?”一听见这三个字,小修平立刻两眼发光,脸上的不耐烦也随之消失,“好啊好啊!姐姐,我们来玩歇后语吧!”
所谓的歇后语,就是在那本书里面,截取一些要紧的话,并为它们编上谜面,玩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说谜面,另一个人要说出谜底,说不出来的,就要接受小惩罚,比如唱歌跳舞什么的。当然,这些惩罚,是仅仅针对小孩子们的。
如果那些大人多次猜不出来,那惩罚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柏韵莲就见到过,有一个人被带到湖的另一边“幽闭思过”去了,说是幽闭思过,但谁知道,那一边,会不会就是寻粮队什么的的驻地呢?毕竟,湖泊这一边的人,每天从事的,无非是筑牢营房,修补衣服,照料菜地,准备膳食,听课诵经的工作,但这些,可都与那天,袭击他们的那帮人所干的事,没有半点关系!
柏韵莲嫣然一笑,柔声道:“不,今天玩猜词意。”
“好啊!我最喜欢了。”小修平点点头道,才词意,也是华叔交给小孩们的娱乐方式之一,当然,这词语的内容,还是出自那本书。
柏韵莲点点头,笑得更加灿烂了:“好,那姐姐先开始了?”
“嗯。”
“寻觅。”
“什么?”
“寻觅。”
小修平锁紧眉头,右手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好久,才摇了摇头:“换一个!”
“耸立。”
“换一个!”
“闪烁。”
“太难了!太难了!华叔叔怎么没教过啊?”小修平强烈地抗议道。
“嘘”柏韵莲赶忙制止道:“小声点,吵到别人了。”
小修平立刻像触电一般,捂住自己的嘴,然后还破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储物室的墙壁,原来,华叔也是在课上多次强调,不管在做什么,只要影响到别人,就是不对的。
柏韵莲轻轻地拉过,房间中的唯一一件家具——一只小脸盘,这只小脸盘中,装着大半盘的水,是为明早的洗漱而准备的,原来,这营地中,饮用水是采取配给制,但洗漱用的水,就由各人自己去湖畔装,不过,这湖畔的水,怎么说,也是有杂物的,因此,需要先沉淀上一晚上,次日一早,方能得到较干净的洗漱用水。
只见柏韵莲用右手食指,在这脸盘中沾了沾,接着在地板上写了两个字:神明。
小修平皱着眉头看了许久,还是摇摇头:“你出的怎么这么难,我一个都不会!”
柏韵莲莞尔一笑:“这个字,念‘神’,这个念‘明’,合起来,就是‘长夜挑灯人’的谜底。”
小修平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惧色,接着,他竟然连连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柏韵莲脸上“噗嗤”一笑,心中,却无声地洒下两滴晶莹:“这么多天了,华叔叔可有教过你一个字?”
“没……没有。”小修平一时间,还没能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毕竟,连这个最重要的“歇后语”都猜不出来,这放在任何一个讲师那里,可都是“重罪”,是要挨比往常严厉得多的责罚的。
“唉。”柏韵莲摇摇头,那本来甜如蜜糖的笑容,也染上了几丝独属于黄连的苦楚,“或者,是我该跟你道歉。”
年幼无知的小修平,可彻底地被柏韵莲给搞糊涂了:“姐姐?”
柏韵莲托着自己的左脸颊,看着面露疑惑的小修平,心中五味杂陈,那个从不安分的反对声,也在同时,开始指责:你看看你,又没有能力将他带回鸣沙镇,却偏偏要给他灌输,华叔的话全是错的的言论,你知道不知道,这些话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你和他,将会死得比教父还惨?你这是在害他!
但这时,另一把声音又总会及时跳出来,义正辞严道:不!这样任凭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滑向那罪恶的深渊,才是在害他!因为,等军方恢复秩序的时候,这样一个被洗脑的人,对整个国家,都将是毫无用处,甚至极度危险的!你答应过他的爸爸,因此,你必须救他!
“他们应该教你们认字,如果他们真的为你们好。”柏韵莲轻轻地摸着自己的眼角,“文字才是我们的根,但他们,却将这里所有印有字符的东西都销毁了。只留下那本书。他们的做法,不就正如他们那本书上所说的,争先恐后地消灭其他一切声音,以让全世界,只剩下它们的言语吗?”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华叔必定有说,发现家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就要及时告知,以及时劝导家人,对吧?”
小修平脸部的肌肉,明显地一抽搐,并且,慢慢地低下了头,柏韵莲刚才的话,就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剑,刺穿了他那毫无防备能力的内心世界,心惊过后,他又悄悄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姐姐”,不知怎的,每隔一段时间,小修平就会感觉,这个自己明明已经知根知底的姐姐,忽然就会变得陌生起来,她就像那不远处的银龙雪山,时而清晰可见,时而只见其腰,不见其峰。
柏韵莲忽然握着小修平的双肩,那盈盈秋水般的眸子中,霎时间,就泛满了如磁铁般,能将人心死死地吸住的光:“平平,你是信华叔叔,还是信姐姐?”
小修平呆呆地看着柏韵莲,他那小小的身躯中,忽地有了一丝别样的反应,年幼无知的他,又如何能得知,柏韵莲现在的眼神,只能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勾人心魄。现在的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不是因为懵懂,而是因为,他的大脑,正在探索一个充满未知的领域,而在这个方面,从来,就没有人,给他启蒙过。
“为……为什么……”
柏韵莲眨了眨眼睛,翠羽微弯:“因为……你,只能信一个人。”
小修平的脸都红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深处,已经燃起了一团火,这火不一会,就将自己的脸颊,耳尖,烧得火辣辣的,他低下头,脑海中不断闪过的,不是华叔叔跟柏韵莲的话,而是他们俩的面容。毫无疑问,只要是个正常男性,年轻异性跟老年同性相比,自然是异性更能赢得自己好感。
“你若信他,姐姐就会死。你若信姐姐,你可能会跟姐姐一起死。但也可能,能回到以前的世界中去。”柏韵莲的语气,已经是哀求,“再信姐姐一次,好吗?”
看着泪眼朦胧的姐姐,小修平自是心如刀绞,他脑海中,华叔叔的身影,一点点地被柏韵莲所遮盖,并最终消失不见。这不仅是因为那种从未被他所察觉的力量在作祟,更多的,是一种以前他不怎么注意,但现在却忽然冒出来的,坚实感,安全感。因为,在玉带河的寒流中,是柏韵莲将他抱了起来,在客栈的厨房中,是柏韵莲替他挡住了刀光,在这无名湖泊的深处,将他捞上来的,还是柏韵莲……
将两人死死地羁绊在一起的铁索,其实,早已经在不知不自觉间,被锁好了,这是经历过生死锤炼的特殊感情,它的力量,当然不是华叔叔凭借几句真情实意的关怀所能撼动的,也绝不是,那小修平根本就不能理解的歇后语所能洗刷掉的。
“姐姐!”小修平张开双臂,猛地一扑,像以前一样,再次抱住了柏韵莲,“我永远……相信……你!永远……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