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末世挣扎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山谷露营
让一个人冷静下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她摁入水中。这是柏韵莲摸索出来的答案,吴南蓉刚摔进水时,还在不停地挣扎,双腿胡乱地蹬着,但没过多久,她就安静了下来,坐起来后,也只是一个劲地喘气,两只眼眸,也恢复了原样,不再像刚才那般癫狂了。
又过了约二十分钟,柏韵莲洗好后,吴南蓉才算彻底镇静下来,于是柏韵莲将她扶上岸,并为她擦拭身子,但当浴巾触碰到吴南蓉的大腿时,吴南蓉还是抖索了好几下,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白了,而且她的嘴唇也因为牙齿的挤压,而白了许多,但总算,没有失控。
“你这样,只会令自己更痛苦。”
换上干净衣服后,柏韵莲又在河湾边蹲下身子,一边洗着换下来的衣服,一边对坐在身后的人说道。吴南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头被一条小毛巾包裹着,这小毛巾,是从那几辆大车中翻出来的,起码九成新,很可能从未使用过。
“我还不够贱吗?”吴南蓉喃喃道,声音很小,似乎是怕惊动了什么人,“还要留着它,来时时刻刻提醒我。”
“你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柏韵莲用力搓了搓手上的上衣,“你这样做,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我哪里还有亲人?”吴南蓉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黑虫就是想折磨你,你这样做,就是着了他的道,他要是知道,只能更快乐。而痛苦的人,只会是你!”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让我死!”吴南蓉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音调也骤然加大。
柏韵莲眉头一皱,想到了个法子,只见她将衣服放回水盘中,洗净手上的泡沫后,三两步就窜到吴南蓉面前,右手伸进领子中,轻轻一拉,拉出那只小瓶子,然后将它递到吴南蓉面前:“很容易,十秒钟,没有痛苦。”
吴南蓉惊愕地看着柏韵莲,过了将近十秒钟,才想起要将视线挪到那只瓶子上,她知道,这瓶子里的东西,是真的能让她死的,她更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自己想死的心愿,必定会被满足——这可是她盼了好几个月而不可得的事啊!然而,眼看着这个愿望就要实现,她却犹豫了,迟迟没有开口。
柏韵莲将瓶子塞回衣服里:“最绝望的时刻,都挺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就要放弃呢?”
吴南蓉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抽泣着。
柏韵莲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吴南蓉现在的情绪,很可能就在临界点上,要是自己说错一句话,甚至只是一只字,她都可能又像刚才那样失控了。看了一会,柏韵莲认定,她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就又回去洗衣服了,吴南蓉也没有阻拦,仍一个人默默地流着眼泪。
“准备好了吗?”柏韵莲举着从药箱中拿出来的小剪子,空剪两下,然后问道。
吴南蓉“嗯”地应了声,点点头。
柏韵莲解开了她头上的毛巾,并尽可能地用它擦净吴南蓉头发上的水珠。然后,“咔嚓”一声,剪下一串青丝。吴南蓉又颤了颤,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头发,还是很注重的,只不过,它们都被胡叔那伙人给玷污了,成了心理阴影的一个物化像。
几剪刀下去,吴南蓉的长发就成了齐耳短发。
“够短了吗?”
“再剪。”
“咔嚓”、“咔嚓”、“咔嚓”
齐耳短发又短了一截。
“够了吗?”
“再剪。”
“咔嚓”、“咔嚓”
柏韵莲当然不会理发,因此,这几剪刀下去,吴南蓉的头顶,就跟那荒地中的荒草一样,参差不齐,而为了修齐它们,柏韵莲也挠掉了几条青丝。
“够了吗?”
“再剪!再剪!!再剪!!!”话音未落,吴南蓉已是泪如雨下,数月来积聚的委屈、怨气、怒气一涌而出,哭声悲天跄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柏韵莲本想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但转念一想,这些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在吴南蓉听起来,恐怕是嘲讽更多一些吧?于是她说出来的话就成了一句淡淡的:“将这事忘了吧。”
吴南蓉冷笑一声:“哼,忘?头发没了,会再长,他们的味道会消失,肉体上的伤口会消失,但心里的伤口,一辈子,也好不了。”
“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柏韵莲悄悄地坐在吴南蓉身边,左手捧着一簇从她头顶剪下来的头发,递到吴南蓉面前,“就当跟过去一刀两断吧。”说着,手轻轻一扬,将这把头发,洒了出去。
吴南蓉眯起眼,过了会,忽然喃喃道:“肉体的伤,跟这河水流走。心里的伤,跟这头发飘走。”
柏韵莲点点头:“嗯。”
“他们会接纳我吗?”吴南蓉忽然来了句,接着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瞄了眼自己的左臂,接着又猛地将视线挪开,但不一会,她又将视线移了回去,“要不,将它砍了吧。我怕……”
后半句话吴南蓉没有说出来,但柏韵莲心中,已然了了,她是怕其他人知道她是免疫者后,又会像胡叔那伙人一样,争着来从她身上获得免疫力,那样的话,她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因为,吴南蓉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代表着赤县,如果他们也这样做的话,她的前途,将再无一丝希望可言。
“你没必要将问题全往自己身上揽。”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的问题!”吴南蓉又像着了魔一样,又激动起来,“但问题是,除了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相信的是科学,而不是主观臆想。”柏韵莲直接抛出了郑老教授的口头禅。
“哼,相信科学……相信科学。哈哈哈哈……”
“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带你去见溢林。”
“溢林?他是什么人?”
“我老……的长官。”
吴南蓉不说话了,因为柏韵莲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无论她是想死,还是想自残,都得先经过长官的同意——兜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了。因为,胡叔,也不允许团体中的人,未经批准就自杀、自残,美其名为生命无价,其实,就是一种控制手段。
柏韵莲用毛巾将头发紧紧裹住:“走吧,吃饭去。”
吴南蓉起初没有反应,直到柏韵莲第二次叫她时,她才站了起来,但却不敢跟柏韵莲并排走,而是躲在她后面。
这时,饭菜也已经煮好,就等着两人过来开饭了。这一顿的菜式,刚好可以用“饭菜”两个来完美概括,饭就是用遮放米煮成的饭,菜就是刺五加,都散发出浓浓的梁河味。吴南蓉吸了吸鼻子,脸上也难得地泛起了渴望之情,可能,她已经有数月,没有吃过热食了。
“要坐过去吗?”柏韵莲很贴心地问了句,虽然两个火堆之间隔开了一点距离,但要是九个人围在一起,还是显得很拥挤。
吴南蓉摇了摇头,将脸往衣领那一埋,一副巴不得钻进去的样子。
“那我们去那边吧。”
休息站的右手侧,有几张石长椅,是用来供过往的商旅休息用的,长椅离那两个火堆,约有十五米的距离,刚好可以满足吴南蓉的需要。
“狗莲,她怎么样了?”秦天武口改得很快,语气也很是自然,毫无违和感。
柏韵莲抬手就要打,怎知秦天武身形一闪,就窜到了五六米开外:“打不着!”
“哼!”柏韵莲一甩脑袋,拿起她跟吴南蓉的饭盒,跑了回去。引得其余人哄堂大笑。
“天武哥,你是这个。”有人向秦天武竖起了大拇指。
秦天武似乎不知“谦虚”为何物:“那是。”
“来来来,大家伙干一个,不醉不归啊。”魏溢林将水壶举到火堆上面。
“干!”
“干!”
“哐哐”的碰撞声后,大家将水壶举过头顶,大有一饮而尽之势,这喝的当然不可能是酒,但当放下水壶时,还是有几个人入戏地表现出醉态。
魏溢林趁热打铁道:“这光吃也不行啊,不如让天武哥来段歌舞助兴?怎么样?”
有魏溢林带头,其他人自然乐意跟上,纷纷说道:“好!好好。”
“喂,老魏,你这可不厚道啊!”
“来来来,我说天武哥,你们说来一个。”魏溢林手一挥,直接“无视”了秦天武抗议,“天武哥!”
“来一个!”其他人立刻起哄道。
“天武哥!”
“来一个!”
“你也太不厚道了吧!”秦天武被众人推搡着,站了起来,但嘴上,还在不停地抗议着。
“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天武哥,吉他弹唱可厉害了。”
“造谣!我什么时候弹过吉他?”
“兄弟们,想听听他弹吉他吗?”
“想!”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争着吼道。
“天武哥!”
“来一个!”
“哎等等,这里也没有吉他啊!”秦天武自以为找到了借口。怎知,他话音未落,一把“吉他”就已经被递到了他面前——一把卸去弹夹的突击步枪。
“一、二、三、四、五。”
“你们到底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大伙讲顺了嘴,加多了个“们”字,不过这也没有大碍,因为秦天武已经“就范”了。
“好,拿酒来!”秦天武用雄浑的嗓音说道,接着抄起了那把“吉他”。钱镇山刚忙递上去一只装满“酒”的水壶。
秦天武接过“酒”壶,然后将它高举到半空中,手腕一弯,将里面的“酒”倒入离得老远的口中,这样一来,“酒”自然会洒出不少,不过这就是他所追求的效果。半壶“酒”落肚,秦天武的脸上,似乎真的泛起红晕,只见他将吉他一放,身子一晃,扯起嗓子吼道:
“君不见!
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
班~定远,绝域~轻骑~崔~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