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末世挣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海船入港
两个兵士用尽了全力,才将那个戴着长枷的少女给摁在地上,因为这少女,一见到这些蹲在地上的俘虏,就疯了似的,要去扑咬他们,而那些俘虏,也像见了鬼似的,惊慌失措起来,甚至有好些人,连兵士的枪口都直接无视了,撒腿就跑,哪怕兵士们开枪示警,也不能制止。
“溢林!溢林!”柏韵莲用尽全力喊道,试图引起二三十米开外的魏溢林的注意,但魏溢林此时正忙着稳定局势呢,哪里有闲心来专心“听”柏韵莲这边的有没有什么动静?柏韵莲也不是没有想过跑过去叫他,但一来,这小修平还需要看护,二来,她现在贸贸然冲过去,保不准,会被兵士当拜血余孽给当场击毙了!
情急之下,柏韵莲四下环视一圈,看到了另一棵树下,那个正在陪赵安干坐着的兵士:“哎,麻烦你快带我过去找他。”
“找谁?”
“他!”
刚刚那一幕,兵士也看在眼里,也知道柏韵莲和魏溢林的关系不一般,于是也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跟我来。”
柏韵莲连忙挽起小修平,跟着兵士从路边跑了过去,有兵士在前开道,这过程果然顺利了许多,不一会,他们几个就平安无事地赶到了魏溢林身边,这时,局势也差不多控制住了,少女被两个牛高马大的兵士拖到了一边,那些躁动不安的俘虏,也在枪弹的威胁下,老实下来。
“长官,你……”兵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
“我什么?”魏溢林边回头边问,但一回头就看见柏韵莲,于是他也收回了后半句话,“你先去忙吧。”
“是。”兵士如释重负,赶忙跑开了。
“你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
“呃……我,我刚刚……”柏韵莲支吾了一会后,猛地一甩脑袋,这开场白,怎么就这么难组织呢!算了,直接说正事:“那个女孩,身上很可能有抗体!”
柏韵莲本以为,魏溢林听见这消息,会吓一大跳,但没想到后者的脸色,竟然没有一丝改变: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啊!
“我是说,她被注射了感染者的血,大半月了,都还这样子!”
魏溢林终于有了反应:“你是说,像宋茉莉那样,但她却没变异?”
“嗯嗯!”柏韵莲一个劲地点头,“所以他们才这么怕她。”
“老秦,安排几个人,重点看护。”
“好!”秦天武应了声,转身就让刚刚回来的乔武等人去看着那个长枷少女。
日上中天,湖畔营地的事,也终于处理完毕,兵士们也终于能够踏上归途。分离了数月的两人,也终于有时间,倾诉相思。不过两人很快便察觉到,心中纵有万语千言,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思来想去,两人觉得,还是十指相交,比千言万语,来得合适些,或许对心有灵犀的人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
“天武哥,那个孩子是谁啊?”乔武偷偷地凑近秦天武的肩胛,眼睛瞄着那个总想将右手塞到魏溢林与柏韵莲的手心中间的小男孩。
“周修平,多月前,我们在沥江收留的那个。”秦天武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真没想到,小莲竟然能带着他,在这世上,活这么久。”
乔武低下脑袋,不再作声了。
“仁安现在怎么样了?”
魏溢林苦笑着摇摇头:“很不好,今天是垂死一搏,还好,那家伙已经被捕。”
“谁?米祭司吗?”
“唔……”魏溢林可没见过什么米祭司,他只知道,有一个人,被挺多人保护着:一个人,被挺多人保护着?
柏韵莲见魏溢林忽地不做声了,便好奇地抬头一看,只见后者,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于是便止住了接下来的话,以免影响魏溢林的思绪。
“不好!”魏溢林忽然一抬头,“心急了!”
“怎么啦?”
“忘了确认,那人是不是你所说的米祭司。”魏溢林抬起头,看着蓝天的眼中,写满了无奈与悔恨。
“那该怎么办?回去搜?”
“算了,都半天了。人早就跑了。”
走着走着,天就黑了,今天的晚上,跟昨天一样,皓月当空,繁星似锦,那平日深藏不露的盘龙峰,也终于露面,而且不知是不是为了参加天庭的节日,它还特意,披上了银色的袈裟,在璀璨的星河之下,一闪一闪的。大伙找了段稍微平直的柏油马路,停了下来,开始准备扎营过夜,毕竟从湖畔到鸣沙机场的路,多是山路,抹黑赶路,危险性不言自明,而且,兵士们经过昨天的急行军、今早的战斗、下午的赶路,也已是相当疲乏,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老秦,今晚的夜,你帮我值一下,下次,我给你换回来。”
秦天武哈哈大笑:“得了吧老魏,咋俩谁跟谁啊。不用你还,去吧。”
魏溢林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包什么东西,递到秦天武面前:“给。”
“这是什么?”
“薄荷叶。”魏溢林说着,将这个小布包摊开,“刘孝义这小儿,鬼精得很,一包烟才肯给这个。”
秦天武用右手食指及中指夹起一片薄荷叶,凑到鼻尖,吸了吸:“那我宁愿要烟。”
“然后‘啪’的一声。”魏溢林微微一笑,用手指比了个开枪的姿势。
秦天武借势躺倒在草地上,四肢往外一张:“那就没人帮你值夜喽!”
魏溢林笑了笑,走开了。
乔武一个人坐在公路边缘的护栏上,双手撑着栏杆,双眼斜向下地看着,倒映在河水中的清月,这月儿,竟是这般勾人心扉,仿佛它本身,就是这世上,最美的佳人。山区的晚风,很凉,风中的少年,背影单薄。秦天武走了过去,轻轻一抬腿,便跨过了十数厘米高的护栏,在乔武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弯腿坐在了他身边:“来点。”
“谢谢。”
秦天武自己也嚼了一片,已有些疲倦的神经,立刻一震,袭来的睡意,也瞬间消失。乔武学着他的样子,也嚼了一片,凉切心扉,寒绝肺腑。
“情绪不高?”秦天武舔了舔指尖上残留的薄荷味,随口问道。
乔武初时没有反应,直到秦天武想换个话题时,才点了点头:“嗯。”
秦天武拧开了自己的水壶,灌了一口:“特情人员总管第一次远征,叫渡劫。知道为什么吗?”
远征,指的是需要出国,而且周期特别长的任务,一般来说,这种任务的地点,通常都是一些度假的好地方,比如东南亚的密林,中亚的沙海。南亚的雪原。度假村的服务员,要么是老谋深算的中老年人,要么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乔武摇摇头,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参加这种“度假”,环州,便暴发了疯病。
“离开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情谊、背叛、谎言、真相。”秦天武又夹了一片荷叶,不过却没有急着放入嘴中,而是半举着它,观赏着那些吸附在它上面的夜光,“有的人经不住,崩溃了。有的人迷茫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以前所学的,与现实相比,都是谎言。”
乔武静静地听着,初时他不懂,秦天武为何忽然跟他说这个,直到,秦天武讲出了这句话。
“人生的前二十年,就是在给自己编造一个乌托邦,让自己,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中间四十年,就是在不断地从乌托邦的碎片中,认识现实。”秦天武终于将这浸满月光的薄荷叶送入口中,“这最后的日子,就是回味这段岁月,若能做到,不因蹉跎岁月,而悔恨,便是不枉此生。远征的意义,就是帮你及早认真现实,规划将来的路。但这劫,不是每个人都能过的。”
“就不能改变吗?”
“你会很痛苦。”秦天武侧过脸,左脚轻轻跺了跺脚下的泥土,“因为你会发现,你面前,就是这山崖,没有路。”
“不信?可以去试试。”
乔武四下扫视了一圈:“信,就是有点不甘心。”
“都是过来人。不甘心,又能有什么用?”
柏韵莲哄了好久,才终于让小修平闭上了眼睛,乖乖地钻到了睡袋中去,这下,两人耳边,终于清静了。等等,清静?想都别想!因为这人啊,总是那么复杂,平日里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人,一旦到了某个时候,就会变得一无所能,人皆可欺。现在小修平一睡熟,柏韵莲便在月光下露了圆形,伏在魏溢林坚实的胸膛中,哭得梨花带雨,真是全不顾形象如何。
魏溢林摸着柏韵莲的背脊,心中一半是酸,一半是甜:“都发泄出来吧,等发泄完了,就好了。”
柏韵莲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不知多久,那细微的抽泣声中,才传来一声更加细微的“嗯”。
“好多次,我都以为,我要死了,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是这一天下来,柏韵莲整理出的,第一句真正想跟魏溢林说的话。
魏溢林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取出一个什么东西,“啪”的一声,将其掰断,然后将左手上的那一小块,轻轻地塞进柏韵莲的嘴中,后者似乎吞得急了点,连着咳了好几声。
“甜吗?”
“嗯!”柏韵莲悄悄地将右眼珠往上一挪,打量着魏溢林的脸,良久才甜甜地问了声,“你……一直带着?”
“每次来沥江,都带着。”
柏韵莲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弯,心中,就像抹了蜜一般。在这一霎,她的心,彻底舒缓下来,并且带动整个身子,都放松了,最后,就连她大脑深处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慢慢地,松了下来,现在的她,就像一艘远航多年的船舶,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避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