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0年的战况实际上还没完全到需要用‘文化打击’这种手段来强行结束的地步，虽然地球人口因全球性战争而大幅度减少，但距离‘判定线’还有一小段距离。我记得因为‘文化倒退计划’的危险性，各政权的政府虽然放开手脚打仗却依旧不敢将战况发展到‘判定线’规定的那个程度，那可是自寻死路的行为。一旦那枚人工智能做出了选择，那可是没人能够阻止的，它就是被研制出它的人这么设置的，为了保证这枚所谓的‘自我进化型’人工智能的决策效力，也为了防止一些心怀不轨者干预它的正常工作。“

　　R的话让冯岳若有所思。

　　“所以其实我们常说的当年那枚最顶级的军事人工智能做出了错误判断，错误地认为该执行‘文化倒退计划’，就是事实？毕竟据你提供的消息来看，战局的严重程度还没有越过‘判定线’。”

　　“也不是，你一定知道‘智慧垄断公约’出台的那段时间以来就没有人工智能出现过违背‘公约’的错误，但只是“没有出现”，到底有没有能力违背，是不一定的。而那枚军事人工智能所犯的错误有一定可能性是它故意的。”R以它20年的自我进化资历提出了这个说法。

　　“那种等级的军事人工智能就算在一个字节上出现运算错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是误判了战局战况并做出那种份量的决策了。”

　　“是的，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文化倒退计划’这个选项已经被提出并写入那枚人工智能的芯片中了，因为我的创造者知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了这件事。那种处理计划十分复杂而且十分庞大，在所有需要判别的计算中都做了错误的选择才会使最后的选择指向执行‘文化倒退计划’，这种可能性实在是——”

　　“低到不可能。”

　　“是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所以我以我进化出来的主观想法猜测那不应该是所谓的程序出错，而是刻意为之。”

　　——

　　R的话提出的可能性如果成真，可就是惊天动地的发现了。人类的大倒退可能是阴谋，而不是意外或报应。

　　——

　　“只是究竟是因为军事人工智能用什么方法打破了‘公约’对它的限制而故意想要打击人类，还是有什么人对它下了足够权限的命令让它这么做选择……”

　　“这一点，你需要自己去探查。”

　　“你的这句话像极了桑夫人，不论是语气、内容还是其中的意义。”

　　“这是对我的夸奖，也是一种令我悲哀的夸奖。”

　　“这是什么意思？”

　　“夸赞人工智能像人，是对人工智能的智能程度的肯定。但这是像别人，像已有的人，只是模仿得像，并不是像我自己，所以我自己在你眼中依旧不如人类。”R的语气好似都有了变化。

　　“抱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冯岳郑重解释道。

　　“这不重要，我的自我进化速率会越来越慢，在我某一天真正如同人类一般时，就可以真正理解‘悲哀’的感受了，现在的我只能通过对语句的分析和场景判断出我可能应该感到悲哀而已。你的歉意，请留在我变成‘我’之后再向我表达吧。”

　　“我拭目以待。”

　　……

　　时间回到现在。

　　南亚，某秘密军事基地，反抗军据点。

　　冯岳刚刚走入摇摇欲坠的电梯，他准备去见桑夫人，但在那之前他不得不去找参谋长，因为冯岳自己可没有那两把地下25层“02”号门的钥匙。

　　这之前，冯岳为被他带回来的R进行了充电供能。

　　带R进这处可能存在通敌者的据点是很冒险的，但冯岳不得不这么做，保护着R并为它提供保险性供能的那套设备冯岳没办法带出来，太沉了，带着那套东西目标也太明显了，而如果不通过那套设备的话，为R供电就需要特殊的人工智能用芯片槽或者芯片封装匣。这两类设备都是其他等级较低的据点所没有的，至少没有多余的，但冯岳对自己最长时间停留的“达卡”据点十分熟悉，据点里肯定有。

　　人工智能用芯片槽或芯片封装匣，虽然这两类设备是2065年前制造出来的，但R需要的只是一个媒介，并不需要完美契合地插进去运转。所以R这种先进的人工智能的载体芯片可以勉强使用几十年前的落后货当作“充电器”。

　　在给R续上能源后，冯岳派遣了明暗两名忠心部下看护R及这个过程，如果冯岳不明说，就连他的部下也绝对想不到这块正被供电的、有很大可能是人工智能芯片的巴掌大的板子竟然是2084年遗留下来的。现在留存于世的遗留人工智能绝大多数还是一块芯片的外观，只不过是真正的一块芯片，不插在契合配套的设备中是绝对无法单独使用的，就像是21世纪初的计算机内存条，单独拿出来的用处只不过是一根雪糕棍。而R是不一样的，R的载体芯片是完全的整体，是一整个设备，这就是2084年由桑先生动手造出的真正先进的科技造物。

　　……

　　地下25层“02”号门后的房间内。

　　“桑夫人。”

　　“冯少校，你回来了。”

　　桑夫人躺在这里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她的另一条手臂还没有找到，这让她有潜在的受伤风险。

　　冯岳走向“延续者8053”的控制面板，找出了正常运转中的监听记录功能模块并将之关闭，这已经成了冯岳的一个习惯。

　　直到现在，偶尔会清除“延续者“的监听记录历史文件的那个人还没有现身，也没有对于冯岳越来越频繁地关掉这个功能而感到不满或前来干涉。

　　看到舱内的监听状态灯熄灭，桑夫人便问道：“见到R了？”

　　“见到R了。”

　　“它怎么样？”

　　“它，应该过得还好吧，虽然快没电了。”

　　“我是说，它，怎么样。”

　　冯岳会意，改口道：“它和您很像。”

　　“听到这个评价，它一定会感到悲哀的庆幸。”

　　“我甚至都怀疑R的程序中不只是包含了您的整体语言模块，还有更多从您这里遗传而来的东西。”

　　“我丈夫创造出来之物，要么带有他的特色，要么带有我的特色，R只包含后者。”

　　“那，桑先生的特色又是什么样的呢？”

　　“那需要——”

　　“那需要我自己去探索。”

　　“没错。”

　　(本章完)